他们这里正说着话,旁边隔江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炮火,夹杂了刺耳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尖叫,陈广转头看去,血色雨幕连天,遮断了视线。
“离我们挺近的,就在靠近江边的一个小区,我看到了坦克开进去,外面停了十几辆战车的样子,还有一队大概一两百号军人在驱散人群拉封锁线,看不清是哪支部队。”
李洛同样眯眼看了一会儿,说道。
这短短时间,江那边已经是两支军队大战一样的响动,同时伴有强烈的爆炸声,陈广竖着耳朵听了听,在枪炮声的短暂空白处,听到了‘自由’、‘反抗’之类的字眼。
这件事情小不了,恐怕稍晚就能看到报道,看这个阵势,殃及到的民众伤亡人数不会少于三位数。
“我想是又有人心态爆炸,要和这个社会拼个死活,我们加快点速度,不要被卷进去了。”
陈广说了这么一句,拍拍懒洋洋的橘猫让她加速。
金乔乔和韩喜人苦逼的对视一眼,卖力蹬起了单车脚踏,她们骑行的速度已十分之快,伞是打不起来了,只能收起伞拿在手里,好在李洛捏了个法决,在几人头顶上撑开一道无形幕布,挡开了几人头顶的雨水。
两个妹子自然是眼睛放光,早觉得李洛的功法奇特,缠着李洛叫好姐姐,想学上一手。
陈广侧头看了看交战的地方,火光还在不停的炸起,一阵建筑崩塌的声音震耳隆隆,不知有多少楼宇倒塌,想来是反抗军早已做好的布置。
夏国持有武器合法,绕不过的就是民众不拿武器对准妖兽来防身,反而是倒转枪口伤人伤己,白帝城处理这方面的经验已经被磨练得十分纯熟,无非就是拉起警戒线,开来坦克火炮教做人,那些不幸卷入其中的无辜民众,只能算是倒霉。但是凉州日日频发的激烈枪战,其实早已不只是个人的铤而走险,而是严厉等级制度下的必然反抗,像这样的反抗组织只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你在看什么?”花月梨抱着陈广,侧头问道。
“我在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广这一句是有感而发,他没想到,督脉尾部的那团异气忽地一动,又是略微壮大,在尾椎处蠢蠢欲动,好在陈广及时将之压制,没让这团异气上行冲脉。
‘随便说句话就会增长,侠气的积蓄方式真是奇特。’
陈广思忖着体内侠气,花月梨想着陈广说的话,都陷入了沉默。
李洛在边上说道:“是啊,皇族,王族,贵族,士族,国人,野人,罪人,奴隶,是这样分的吧?这么一层层压下来,夏国实在是坐在一座火药堆起的高山上,只等一个火星,等一个英雄揭竿而起。”
李洛没有详加了解过,说的不全,夏国的等阶制度比这还要严密。夏国本身是各大势力相互妥协之后的产物,自立国以来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不得不维持着庞大的军队,同样消耗着海量的军费,战争持续了多少年,底层民众就在铁蹄和吸血之下辗转哀嚎了多少年,现在是粮食大增产了,放在几百年前,一场战争之后,或者是加征粮草之后,基本都是整个地区整个地区的饿死人。
为了更好的统治,更好的剥削,大夏排出了严密的金字塔等级制度。人分等阶,把大商人的女儿和菜农的儿子永远分隔,在国民内部分出贵贱尊卑,而上升渠道,说实话,基本是关闭的,也就是说阶层完全固化,少爷永远是少爷,狗奴才永远是狗奴才,这得到了一个国家完备制度的支持。
上一次科技浪潮造就了许多平民神话,但新兴的富豪们没有强大武力傍身,如孩童持金过闹市,只能跪着去舔老大人的鞋尖。
在这些等阶之中,国人其实就是国家公民的意思,享有基本的公民权利,而像金乔乔这种打渔猎虎的,大多是野人,等于是非法居民,福利没你的份,还要狠狠的收税服役,野人并不是指乡野之人,即使是在白帝城中,野人也是国人的几倍有余,是这个国家最为庞大的一个阶层。不过具体到金乔乔身上又有不同,她的父母是注册在籍的武者,又是在军队服役,让她得以上到国人的户籍,要是她能成为先天武者,那她就可以把家族重新带回士族里面,士族专为吸纳强大武者而设,高阶的士族武者,甚至能与大贵族分庭抗礼。
而如罪人,则是为犯罪之人所准备,等于是把人充作了国家财产,让你挖矿挖矿让你陪睡陪睡,要是不服气自己了断,那么就会报应到家人身上。此外还有匠籍军籍之类,让你一辈子养马,你就只能养马扫粪,让你子子孙孙都守边修墙,你全家也就只能认命。
这种制度延续了几千年,然而工业革命,科技革命,都在不断冲击旧制度,改变这一切。
新的生产方式缔造了新的生产关系,工业体系无底洞一样吸纳着新的工人,科技发展需要受过教育的人用技术搬砖,它们都解放了大量的青年。
万年以来,妖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灭亡奴役人族,彻底一统祖星,因此也一直对人族国度保持着强大威慑力,时不时挑起一场战争,让人族不能有片刻松懈,正是要慢慢流干人族的血,让他虚弱,让他跪在地上,阉割他,给他拴上狗链子。
想到这里,陈广苦涩一笑。
要是夏国内部点起星星之火,烧起燎原之势,流遍了郊原血,那么就是一群不愿意被奴役被压迫的人,把整个夏国往被妖族奴役的漩涡里送进了一程。怪谁呢?怪人类自己吧。
“你在想什么?”李洛问道。
“我在想,没有什么救世主,人族等的是自己拯救自己,没有人能把你从深渊里拉起来,只有你自己朝自己伸出手去。”
李洛眼中似乎有星光闪动,停了停,拉过陈广就是一顿亲亲。
“完了完了,没眼看了,本姑娘受到了暴击伤害。”
韩喜人捂着胸口大呼小叫,十分欢乐,隔岸的大战,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的事。
这时候,花月梨抱在陈广小腹上的双手却是一紧。
前方道路,闪起了刺眼的警示灯。
雨幕中,有人在等着他们。
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