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城作为这个最大的矮人地下世界主城,其宏伟完全担得上陈广之前的期待。
坏消息是,偌大的城市,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生物。
就连死去的生物也没有。
沉思大厅、静谧城墓园、竞技场、荣光大道、泵站、…,所有地方逡巡一遍,也没有发现智慧生物的踪迹,连尸体都没有一具。
“他们去哪里了?”
陈广自语道。
“像是所有人都自发离开了,但又没发现原因是什么,”莱迪娅也是迷惑,“这怎么可能?要是能找个人问一下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奢望,静谧城现在当真是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到。
但陈广却缓缓抬起头,盯着头顶人造太阳,目光灼灼。
“你说的很有道理,正好,这里有一位沉默的旁观者。”
莱迪娅困惑的仰起头,顺着陈广的目光看去,只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热太阳。
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是一盏庞大的黄铜灯笼。
女侍卫讶异的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看陈广又看看太阳,“不是吧,你是说,太阳里面有人?”
“你不感到奇怪吗?”陈广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搂着莱迪娅飞向人造太阳,炙烤感伴随着刺眼的火光灼烧着两人的身体,“这颗太阳的能源来自哪里?它凭什么能空自燃烧这么几千年的时间。”
莱迪娅搂紧陈广的虎腰,偷瞟一眼陈广神色,未免被这个家伙小看了,女战士绞尽脑汁思考起内里的原因。
“热量…热…”莱迪娅恍然,惊喜一叫,“是了,你以前讲故事的时候就提过,说什么地下有地热还是什么热能,是不是靠那个燃烧起来的?”
陈广鄙视的看她一眼,莱迪娅兴奋的神色一下子就冻结了。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陈广撇撇嘴,“地热?这个人造太阳都是悬空的。”
莱迪娅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恹恹道:“人家笨嘛,又不像你读过这么多书,说嘛,这是什么能源?是活的吗?”
两人说话间,已经无比接近人造太阳,离黄铜笼架的金属条也不过数百米远。
这个距离上看过去,跳动的焰球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了,这里的温度也是极高,恐怕超过数百摄氏度,连莱迪娅的头发眉毛都被炙烤得有些蜷缩干枯。
巫师眯眼抬头,体味着这股力量,轻声道:“感受到了吗?这种力量你应该很熟悉的。”
莱迪娅可不是什么笨蛋,她虽然感知不出眼前人造太阳力量的来源,但是她会推理啊,按照陈广所说的细细一想,作为职业者,她在什么地方接触过这种力量呢?还要是很熟悉的,那就代表着很常见。
“啊!我知道了!”莱迪娅一拍脑门儿,脸色火亮,“是灵魂石的力量。”
说着话她还有些心虚,因为全是她猜的,完全是为了不让陈广看穿才一副很笃定的样子。
陈广这时做的却是莱迪娅看不懂的动作,巫师举起接骨木魔杖,在空气中画着繁复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而一股股魔力波动随之起伏不定,向人造太阳涌去。这股力量如此庞大,连莱迪娅这个魔法盲都感受得十分清楚。
女侍卫崇拜地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含情脉脉。
老实说,陈广这番手段,想要察觉不到才是困难。
围绕着恐怕数十数百公里大小的人造太阳,千百公里内卷起了魔力的狂飙,同时伴生了狂暴的旋风,地下空间响起了闷雷般的风声,这种恢弘的场景恐怕整个黑降都能感受到。
但陈广的脸色却是漏出几丝疑惑,手中动作进行到一个节点,却是迟迟不落下去,连带整个魔力狂飙和旋风都停滞下来。
这真是一幕奇景,只有流动起来的空气才能叫做风,而现在上千公里方圆内空气像是被冻结了,连之前狂暴起来的风也冻住,就像是一朵蓝白色的风暴漩涡之花————蓝白色是狂风裹挟的荧光蘑菇孢子。
陈广放下接骨木魔杖,眉头紧皱,似乎是有什么难题无以索解,倒还是记得旁边等着答案的莱迪娅,解释了一句。
“是的,这就是一个大型的灵魂石,用灵魂石的力量照明。”
莱迪娅从周围凝固的漩涡之花上收回目光,心中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当下问出了最重要的疑惑,“什么灵魂石能够照耀这个地下世界千万年?灵魂不会消耗殆尽吗?那不是和玛格努斯之眼一样厉害了?”
陈广失笑,“玛格努斯之眼可要厉害多了,不过,你猜的也差不多,这的确像是一个奇迹,锻莫不知用什么手段,创造出了可能是这个世界见到过的最大的灵魂石,并禁锢了一头巨龙的灵魂。”
咕嘟。
莱迪娅吞了口口水,这个事实把她吓到了。
陈广目光幽深看向人造太阳,如果他所知不错的话,面前的人造太阳中正沉眠了一头极端强大的巨龙灵魂。
龙魂是阿卡托什脱落的碎片,不朽不灭,也只有龙魂,才能承受千万年的消耗而不弥散。
锻莫的技艺的确是可怖可畏,这可能相当于上千座不需要提供原料的核聚变发电站了,不过,这并不是陈广关注的重点。
他进入黑降时就闻到了魔神的味道,一路上是十万个小心,到了空无一人的静谧城,更是警惕到了极点。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主要倒不是为了探查面前的大路灯,而是把力量融进太阳光线,随着光线普照向整个黑降,找到让他心下难安的魔神力量来源。
人造太阳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一个死物罢了,真正能对他造成威胁的还是不知用意的魔神,它们可是时时刻刻窥探着梦达思位面。
可惜,一无所获。
“只有问问这头老龙了,看它知不知道什么。”
陈广说了一句,搂着莱迪娅飞速后退。
莱迪娅眼睛眨眨,“龙?你要把里面的龙魂叫出来?这也能办得到吗?”
陈广呵呵一笑,“好歹我也是会龙语的,先和它打个招呼吧。”
一退就是万米,估摸着距离够了,陈广贴心捂住莱迪娅耳朵,脸色转为严肃,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怒吼开声!
【FusRoDah!】
飓风气旋从陈广口中爆发,他如今实力何等可怖可畏,短短万米距离,风暴从拳头大扩张到数十公里方圆,直直喷向人造太阳。
飓风团能够摧山断流,但接触到人造太阳后,却是全数没入焰球表面,激起一漾漾波浪,如同泥牛入海,连焰球外表的黄铜色灯笼架都没有损伤。
莱迪娅瞪大了眼睛,寻觅着龙魂的身影。
先出现的是一声龙吼,一个恐怕有数万米高的龙魂虚影在人造太阳中浮现,仰天长啸,龙头偏转,对准陈广二人的方位,破开太阳冲出。
这是一头足足有万丈长的巨龙!
身披墨鳞,头角峥嵘,四支尖锐怪奇的龙角刺破肌肤,在头顶突出。龙头狰狞,脖颈修长,足足占到身躯的三分之一长,龙翼铺展,细长的龙尾又占去三分之一,这龙尾末端却是一个纺锤形的骨质椭圆锤,上面长满了密密的骨刺,就像是一个恶行恶相的榴莲,想必没有谁愿意被龙尾骨锤来上一下。
“都瓦克因!”
巨龙轻拍双翼,古铜色的滚圆竖瞳凝成一线,紧紧盯着面前的龙裔。
它的身躯几乎如同实质,龙威更是犹如实质,在巨龙面前,哪怕莱迪娅知道自己不是巨龙的目标,也是浑身紧绷,连动一个指头的力量都欠奉。
这不是错觉,龙目凝视之下,周围的空间有若实质,莱迪娅感觉自己就是被琥珀凝结的飞虫,根本无力动弹。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任谁也想不到这居然只是一缕被消磨不知多少年岁的龙魂。
但不可以,不可以接受!
莱迪娅涨红了脸,拼命调动自己体内的斗气,哪怕只能动一动手指都好!作为武卫大人的头号侍卫,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成了累赘呢,不行,决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决不容忍!
莱迪娅的身躯在陈广怀里颤抖,但巫师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她。
他也没想到,唤醒的巨龙之魂居然如此强大,以龙威来看,恐怕至少是传奇级的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巨龙?”
陈广眯起眼睛,举着魔杖喝问巨龙。
巨龙偏偏脑袋,长年的沉眠似乎让它的记忆也发生了错乱,凝固的空气之中,它足足沉默了半刻钟,才回过神来,低沉开口。
“瓦苏约!吾名瓦苏约!”
想起自己的名字似乎让它有些激动,巨龙凝实的身影一阵虚化,力量溢散,震动整座地下空间,数千里方圆内下起了石头雨,那是岩顶在破碎。
同样随着记忆回来的,还有巨龙对于陈广的敌意。
准确来说,是对龙裔的敌意。
在严格意义上,龙裔分为两类,一是狗头人、双翼飞龙、半龙人之类延续了巨龙一丝血脉的龙裔种族,另一种就是历史上的龙裔英雄,后者是巨龙的生死大敌,生存的意义就是将龙魂送回阿卡托什。
绝大多数巨龙,对于龙裔都是极端仇视的。
感受到越来越重的杀意凝聚在自己身上,陈广心中暗暗叫苦。
在这里和瓦苏约打一架实在非他所愿。
一来,瓦苏约似乎能调动人造太阳的一些其他力量,造成远高于普通传奇强者的破坏,在这数千米深的地底世界中,那就更是如此。
而另一方面,陈广主要目的是取得矮人收藏的上古卷轴,若非必要,连一直在暗中若隐若现的魔神气息他都懒得去管,和瓦苏约死斗那就太不智了。
因此陈广眼珠一转,已经抱着莱迪娅流星般向西南方向飞遁。
龙魂瓦苏约却不愿放陈广离开。
它眼中完全被狂暴的杀意笼罩,变成宝石般璀璨的血红,巨龙扬起修长的脖子,肉眼可见一团巨大的圆球从它咽喉下方喷出。
【GolHahDov!】
无形力量以光一般的速度激射而来。
该死!
陈广心中暗骂。
他的魔杖尖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千万个太阳在杖尖爆发,光芒如此强烈,哪怕莱迪娅转过了头,也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光束照得透亮。
这倒不是错觉,事实上,以地球上的科学来解释,无时无刻都有无穷的中微子穿过整个地球所有物质,无分是人体、山河还是其他什么,对于中微子这样的粒子来说,人类的细胞就像是一个网眼能跑过鲸鱼的大网。
莱迪娅能有这样的体悟,反而是她的实力精进的表现,才能够察觉这样微渺尺度的粒子流动,但这也只是托了陈广爆发的福,发生在一刹之间的事。
也只是一刹之间。
光束流动,与瓦苏约的龙吼力量交接,龙吼力量顿时慢了下来,像是迟钝了千万倍,虽然仍是远超过了音速,但比起之前不啻于是被打断了腿。
如果能给两种力量染色,在这数千里方圆的地下空间中,以陈广为核心爆发出了冰蓝色的风暴,而瓦苏约发出的是血红色的粒子流,现在冰蓝粒子多对一纠缠住了血红粒子,几乎是将血红粒子冻结住了。
将光冻结一样的力量。
这个魔法来自于陈广从麻瓜那里得来的灵感,麻瓜的力量虽然不值一提,但智慧没有高下,他们的许多实验思路连陈广都要为之赞叹,冻结光束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陈广的守御手段,他准备溜了。
他不可能在黑降和瓦苏约来一场旷世大战,把这里打得山崩地裂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而当面而来的龙吼力量更是让他心惊。
这是强迫意志龙吼,直接针对灵魂,足够奴役巨龙,陈广倒有信心抵抗,但莱迪娅可还在这里。
只能行险了,暂且离开这里。
陈广抓住时机,尽管强迫意志龙吼被迟缓,冲击过来仍是瞬息之间,更别说,瓦苏约的龙魂已经翱翔而来,没有身体制约的它奇快无比,几乎都要冲到陈广脸上。
巫师绝不愿意试一试被龙魂冲击是个什么滋味。
“幻影移形!”
啪的一声,陈广搂着莱迪娅从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