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广觉得这单刺杀,他还非得动手不可。
而且就算他不干,阿斯垂德也不会同意的,陈广可以打赌,她会借口陈广违反了组织五大戒律之三的【永不得违背任何黑暗兄弟会上级,或拒绝执行其命令,否则将唤醒西帝斯之怒。】
虽说从来没有人见识过西帝斯之怒,现在陈广做为聆听者,和圣所首领阿斯垂德到底谁才是老大也说不清楚,但陈广绝不愿意去试一试到底有没有西帝斯之怒。
作为一个信奉恐惧之父西帝斯的黑暗组织,兄弟会成员是可以接近西帝斯的虚空本源的————通过刺杀来取悦他,这是夜母趟出来的方法。
西帝斯是比魔神们还要高一档的存在,可以说祂是神上之神,也可以说祂是一种规则的具现化,无论如何,陈广想要登天成神,达成超过塔洛斯的伟业,而西帝斯的本源力量就是陈广所觊觎的。
他也想去靠近偏向光明面的神上之神,可惜根本没有门路,没见到精灵们为了想要接近艾德拉力量的本源,甚至提出毁灭奈恩,全族飞上光界这样的脑残提议吗?
所以陈广是势在必行。
但其他人却不这么看。
老刺客菲斯图斯为陈广说话,“我觉得这个具体执行人还可以商量,陈可以执行策应的工作。”
菲斯图斯在幻术方面造诣极高,陈广觉得他的力量只用在刺杀上实在是太浪费了,力邀他加入了很多研究课题,让老法师的研究生命焕发了第二春,所以菲斯图斯算是和陈广有了交情。
御姐加布里埃拉敲敲桌子,“我也觉得不行,陈的身份和我们不一样,他是站在阳光下的人。”
小丑西塞罗这次的话语出奇的简洁,“换我去。”
眼看芭贝特和影鳞也想说话,阿斯垂德的脸完全黑了下来,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如果我说,这是我的命令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阿斯垂德的狼人老公艾恩伯约恩靠在火把的阴影下,阴影把脸庞遮挡,只看见他的手摩挲着背后的斧子。
“我接受。”陈广淡淡道,“事实上,对于能加入黑暗兄弟会这个大家庭,我的心里只有无尽的感激,能够承担这一系列任务,更是我的荣耀。”
加布里埃拉一脸认可地冲陈广点点头,这个傻大姐是完全被陈广忽悠住了。
陈广的目光在人众中扫过,看向一张张面庞。
如果陈广和阿斯垂德翻脸,西塞罗是毫无保留支持他的,而芭贝特心思不定,加布里埃拉和纳兹尔、菲斯图斯大概会骑墙,影鳞是阿斯垂德的忠实打手。
但陈广并没有和阿斯垂德翻脸的意思,事实上,阿斯垂德一直担心陈广篡权的行为,在陈广看来,就和故事里的鹓雏一样。
陈广的志向一直是更强大的力量,踏上高山,看那一阶一景,而黑暗兄弟会,在他看来实在太小了。
他现在还栖身于黑暗兄弟会,实在是在里面得到的好处太多,同样是历史悠久的组织,黑暗兄弟会一是组织严密传承丰富,二是有西帝斯的注视。光是陈广加入短短半年多,就拿到了无价的《虚空之音》、虚灵幻化龙吼、遮蔽套装之类了,更别说这个组织能给陈广其他的助力。
怎么说阿斯垂德还救过他一次,所以除非阿斯垂德翻脸,陈广是不愿意掀桌子的。
但陈广也必须给阿斯垂德足够的信息和警告,让她不要再针对自己想东想西了。
“我听过一个故事,”陈广起手来了个毫不相关的讲古,吸引来众人的目光,“据说奈恩极南有一种鸟,名为鹓雏,鹓雏从奈恩星的南极出发,要飞往奈恩的北极,一路上非镀绿树不栖,非花妖种出的果实不吃,非甘甜的清泉不饮。”
阿斯垂德不耐烦的转动着哀伤之刃,匕首的附魔纹路在她手中变成一团红芒,“你想说什么?”
陈广盯着阿斯垂德的眼睛,“有一只食腐的秃鹫得了一只腐烂的老鼠,看到鹓雏飞过,仰头恐吓:吓!”
芭贝特一下子噗嗤笑出来,捂着嘴,“这秃鹫挺萌的。”
这家伙倒是和陈广学了很多异界语言。
阿斯垂德冷哼一声,握住匕首就离开了。
狼人连忙跟着她走出。
纳兹尔冲陈广摇摇头,“你不该那么说阿斯垂德的,她是个好首领,她只是转不过弯儿来。”
陈广摊摊手,“我已经把我的态度摆明了,希望她不要再误解我了吧。”
芭贝特拍拍陈广的手臂,“别说她了,我们这就去独孤城踩点吧。”
加布里埃拉和影鳞也看着陈广。
陈广本来想抽个空探听一下狼人艾恩伯约恩的情报的,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他看来是没有机会,干脆就先拿出炉石,分发给在场的人,就连离开的阿斯垂德那一份也放在桌上,反倒是西塞罗没有。
小丑一脸羡慕,连帽子上的两只角都耷拉下来,他把一枚金币递给陈广,冲他眨眨眼,“阿斯垂德让我守护母亲的棺椁,你知道的。”
陈广收了刻着小丑画像的金币,这玩意儿上次可是救了他一命,不过陈广有把握,大概以后都用不上了,就留着做个收藏。
这次行动的主力是陈广、影鳞、芭贝特、加布里埃拉。
维多利亚·薇齐虽然是帝国的长公主,其实却没有什么实权,刺杀她还用不着黑暗兄弟会倾巢而出。
关键是刺杀薇齐之后,据阿斯垂德得到的绝密信息,皇帝一直坐着船在北方幽灵之海上漂着,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难道是联系阿卡维尔大陆的帮助?还是引来海怪做盟友?
无论皇帝的目的如何,刺杀薇齐是第一步,薇齐一死,皇帝恐怕就不得不亲自登上天际来稳定局势。
陈广几人接受了后备人员的祝福,就连纳兹尔也拍了拍他的胳膊,在门钥匙爆发出的蓝光中,四个刺客从圣所中消失。
代号:至死不渝。
…
扫除节深夜,独孤城外的一段河道旁,四个身影凭空浮现。
芭贝特拍拍身上的裙子,她现在的打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小姑娘,长相普普通通————她本身的容貌太精致了,不适合隐藏,“我说,我们不会是抱团行动吧?”
芭贝特的生存能力是最强的,她当然不愿意一起行动。
“那样太傻了,”加布里埃拉摇摇头,“我们分开行动,各自执行使命,每三天联络一次。”
影鳞低沉开口,“我去准备安全屋、撤离路线,但我希望用不上它。”
他是负责断后和安全撤离的,同样他显然是阿斯垂德的眼线,不过这一点心照不宣。
加布里埃拉勾起嘴角,“那你得祈祷我们的行动顺利。”
她和芭贝特都是这次行动的主力,负责前期侦查、机关埋伏以及行动中的支援和对敌人高手的牵制等等,任务最重。
陈广伸个懒腰,“那我就去城里玩上一段时间?”
陈广的任务只有最后的刺杀,刺杀方式也随便他选择,要形容就是,芭贝特和加布里埃拉辛辛苦苦买车买房送上聘礼,而影鳞操持好了婚宴,最后陈广搂着新娘进洞房。
嗯,听上去还挺浪漫的,甚至这次行动的代号也很浪漫,【至死不渝】。
阿斯垂德的意思,陈广最好在婚礼进行时,在宾客们的注视下杀掉薇齐,而且最好是直接炸碎那种死法————这样就不会蒙神恩复活了,虽说也未必有神殿祭司长愿意一命换一命来复活薇齐————这自然有挑战,但其实并不太难。
在婚礼上将新娘刺杀在新郎的怀里,想想还有一种血色浪漫呢。
几人快速商量了一下注意事项,就此各显神通分散。
影鳞游鱼般进了水里,他大概是想走水路进入悬崖上的独孤城,陈广只希望他的撤离路线不要包括下水道这一项。
芭贝特变成了一只小蝙蝠,冲着陈广挥挥翅膀,向着月影下的独孤城飞去。
加布里埃拉直接虚化消失,藏身进了虚空之中。
这一招陈广也练会了,记得芭贝特还夸奖过他的天赋来着。
这次刺杀的主要阻碍是杜尔城堡的帝国军强者,就是图留斯元帅、瑞姬总督这些人。芭贝特和加布里埃拉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给他们制造麻烦,并且最好将图留斯他们从婚礼现场引走,给陈广制造机会,这样的任务实力还在其次,更需要经验,因为对方也是有准备的,知道真正危险的还是薇齐和她的未婚夫。
所以陈广的任务真的是最轻的,只管杀就好了,他在刺杀一道毕竟是新人,所以阿斯垂德就算刁难他,也没有过线,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在栽培他。
不过陈广对阿斯垂德的观感也就那样儿吧,他凝视着夜空中羞答答半躲在云后的两轮月亮,不由想到:不知道艾丽西弗正在做什么?
…
“这就是那些贵族给我的答复?!”
蓝宫的议事厅中,艾丽西弗狠狠地将一份报告摔在地上,气愤难平。
议事厅的一群大臣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冲着艾丽西弗施了一礼,“女士,龙桥的赛伦斯家族认为,您的要求是对私有财产的掠夺。”
龙桥是哈芬加尔领第二大城市,在独孤城西南近三千公里外,位于边陲领和哈芬加尔领的交界,那里有跨越卡夫河的大桥。由魔法造就的拱石桥足足有一百多公里长,这在地球是不可想象的。
卡夫河和白河可以说是天际的母亲河,卡夫河起源于马卡斯城东方崇山之中的大湖,在群山环绕下一路向北流入哈芬加尔领,再往东北注入幽灵之海。这条大河足有上万公里长,最狭窄处也有数十公里阔,哈芬加尔领和希雅陲领的边界就是依着卡夫河划分,而龙桥则是卡夫河进入哈芬加尔平原的第一站,数千年前的人们在西南连绵山脉的脚下建立了龙桥,并围绕着龙桥建起巨城,现在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百万,龙桥的领主也是哈芬加尔领的巨头。
艾丽西弗的政令在龙桥遇到了消极抵抗,她直接行文要强推法令时,却被龙桥领主驳回了。
金发未亡人恨恨的敲打着王座扶手,“奴隶制早就被废除了,赛伦斯家族凭什么还蓄养那么多农奴!”
赛普汀王朝明确了废奴,但这个政令并不被特别严格的执行,像是在晨风,丹莫们以猎杀蓄养的哥布林为乐,至于黑沼泽、夏暮岛、瓦伦森林这些地方,更是帝国鞭长莫及。
往常的天际至高王或许能对下面的蓄奴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艾丽西弗不行。
强推工业化————哪怕是极其畸形的、基础的工业化————到现在,艾丽西弗已经认识到,工业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它要吞噬无数劳动力,压榨这些人的鲜血为食粮,才能壮大起来。
资本来到这世上,每一个毛孔都留着肮脏的血液,艾丽西弗自然知道下面工厂里的工人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但她不能也无力阻止。
她的权威,几乎全部来自于工业发展中受益的工厂主和帝国军方,帝国军方的支持随时可能离去,而如果不抓紧自己的基本盘,艾丽西弗就会变成橡皮图章,就和以前那个王座上的乖宝宝一样,没几个人会听她的。
对于权力她并无眷恋,但她不想把这个世界拱手让给那些她厌恶的人,那些脑满肠肥、只知道剥削和掠夺的腐朽贵族。
尽管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现在艾丽西弗面临的问题,就是她的施政手腕过于稚嫩,她推行政令又几乎全靠着帝国军队的粗暴监督,这就使得一切原意很好的政令,到了下面完全变了样。
大小贵族们在变革之中捞得盆满钵满,受损的只有平民百姓,永远是他们。
现在民间的舆论之中,金发艾丽西弗已经变成了狼心女王一样的暴君,甚至还犹有过之。
而反对派们,他们集结在龙桥领主的身边,对着艾丽西弗的政令阳奉阴违,到现在居然公然抗命!
如果这都能容忍,那么艾丽西弗的权力就完全被架空了,哪怕有军方的支持,她也只能做王座上的傀儡,政令不出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