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上是漫长的时间,陈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烧炼轮回的同时,他也在烧炼自己。
肉身是熔炉,而陈广的灵魂也在受烈火灼烧。
这是时间之火,一切帝王将相都在它面前败下阵来,而其他人的情绪就是陈广的火狱。
他人即地狱。
陈广紧守灵明,运起吞天噬地功真诀,磨炼自己的凡心一颗。
喜,十七年生不如死,一朝得复健康之喜。
乐,修行极乐。
爱,此生有幸。
只有真实难忘的七情六欲,才能证明我曾用力生活过,空空一座宇宙中,有‘我’的存在。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无形的熔炉炼狱中,‘我’站了起来。
万物皆因我而备。
‘我’出现在陈广的泥丸宫,小小玄黄人形,面目模糊,四肢僵硬,像个木偶。
陈广剑指一引,弹出一个阴阳二气瓶。
鸿蒙清罡与玄黄真煞盘旋缠绕,点点投入陈广眉心祖窍。
陈广眉心的火印红的越发鲜艳,甚至开始微微扭曲跳动。
真武炼罡,天变炼煞,然而修为不够、机缘未足,宝药反是猛毒,就如鸿蒙清罡这种开天至宝,若无至妙真诀,等闲连星神武者都难以消化。
李洛捏着陈广摘下的抹额,无意识的弹着手指。
后天武者直楞楞冲上去吸炼天罡地煞,往前数一百万年,恐怕也没见有人做过这种蠢事。
陈广的感觉却很好。
他不是用罡煞易形炼体,而是在凝聚‘我’。
清浊二色罡煞融入,泥丸宫中‘我’的面孔渐渐清晰,正是陈广的样貌。
风羽扬扬眉毛,“真是乱来。”
西王母点头,“难以想象。”
他们在陈广身上,感知到了‘我’。
仙道种金丹,武道则是立起‘我’。
仙道是求道问道合道,而武道‘我’就是道。
这不该是区区后天凡人能涉猎的领域,没有足够修为,不得其门而入,说什么论道只是增笑。
这一切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憋了半天,风羽张口,“怪物。”
西王母檀口轻张,“特么的!”
舞台上已经换上了绝情楚狂为首的人族天团,深情合唱,我的祖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大海焚干,炼狱火灭,轮回朽坏,银河燃尽。
陈广泥丸宫中,‘我’栩栩如生,盘坐在缓慢自旋的火种之上,霍然睁眼。
陈广睁开双眼。
吞天噬地功七情七重天,他已连破三重!
功法变得面目全非,脑海中更是多出了地藏法门之外的部分。
天中天,还有五行大术!
粗略扫过一遍,陈广心下有数。
天中天乃是地藏之后的修行,而五行大术却是现在就可以着手。
吞天噬地功踏破三重天,想来与地级上品功法也可比肩。
陈广迎着花月梨和李洛关切的眼神,微微点头。
两人回以一笑。
陈广站起身来,只觉身躯灌铅一般,沉重无比。
这是罡煞入体之后的短暂不适。
抱起颠颠跑过来的青萝,示意李洛收了阵图,夜空黑暗,陈广侧耳倾听前面动静。
演唱会到了尾声,正在合唱难忘今宵。
陈广往前走去,“情况怎么样?”
花月梨扳起手指,“收到消息,你的歌声吓晕过去两千六百多万人,不管怎么说,一唱成名,明天新闻里肯定少不了你这个阳光恶魔了。”
陈广瞪她一眼,“笨蛋丫头胡说一气,关我什么事了,全是大宗师的谋划,是他在下一盘大棋你懂伐?”
高台上风羽挑挑眉毛,西王母呵呵一笑。
花月梨扑过来看阴阳二气瓶中罡煞存留,羊入虎口,陈广怎会错过,搂住花月梨好好过了一番嘴瘾。
韩喜人和金乔乔自觉转头,小宅却是看得眼睛溜圆。
花月梨脱了魔掌,强忍羞意,托起阴阳二气瓶眯眼去看。
“哎呀,都不剩几两了,你好浪费!”
陈广却是摸摸下巴,“走,我们给这场表演来一个完美落幕。”
演唱会结束,还有一部动画片要播。
陈广就在这时带着主创站上了舞台,说几句场面话。
当然,最重要是通过话术把刚才的锅甩给风羽,我就一后天武者,想也知道放倒两千多万人的事情是我做不到的不是。就像是燃灯境大能欧阳离,那不也是大宗师这个坏心眼子干的好事。
风羽坐在高台上,没人看到他的青筋一跳一跳。
现场数万观众面无人色,而记者小米连掐带扇叫醒了大米,谁料大米看到台上笑眯眯站着的陈广,又是喉咙里呃呃两声,闭眼倒地装晕。
“真是没用!”
小米扔下大米,举起摄像机对准舞台调焦,今天这么大的动静,阳光下的恶魔残忍荼毒现场的高官贵爵,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风王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发到报上又能升职拿奖金,美滋滋。
这时候小米余光看到边上一人也举起了相机,好奇看过去,不像是同行,但他手上的相机,总让自己感到有点怪异。
“我们要高举风王的伟大旗帜,向着美好的明天奋发努力!”
舞台上聚光灯聚焦下,花月梨和李洛浅笑站在身旁,陈广正抬起右臂要喊口号,忽感不对。
身上的衣物在微微发热。
他眼珠一转,直勾勾盯着黑夜下人丛中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眼镜男。
真武学院张操。
他与陈广视线对上,稍感慌乱,很快镇定下来,放下手中相机,点头微笑。
陈广的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他一动作,人群纷纷转头投以注视。
台上专心扮演大树的楚狂一脸疑惑,发生什么了?
绝情扶扶眼镜,盯着张操手里的相机不放,在绝情自己的视野上,正有流水一般的数据从眼镜上流过。
他的眼镜却是一件中品天宝。
“无知!”
绝情低骂道。
“怎么停住了?”
射声龙骑将的将主站起身来。
他是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九尺黑塔巨汉,执掌凉州军方最强的战斗部队,麾下龙骑皆以飞天巨蜥为坐骑,人人开得真宝长弓,依靠血炼秘术能结阵力敌真武强者。
他也是凉州军方势力的龙头。
陈广却不理他,一言不发,运起太玄经身法,化为烈风掠向张操。
张操慌乱之下,还想砸碎手中相机,但陈广的身法当真奇快无比,一眨眼就跨越千米停在张操身前,手里还拿着那个古怪相机。
“好俊的功夫!”
黑塔般的将主眼冒精光,拍掌叫好。
以速度论,陈广刚才一瞬跨越上千米,超过了绝大多数子弹的初速,而以陈广身形来看,以这种速度飞行,光是空气阻力就够他头疼,何况并未听到音爆之声。
所以陈广要么是迎风变化,变成光线波动之类,要么就是掌握了部分空间的力量。
连大多数真武强者,也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陈广把玩着手中相机,张操已是双股战战,一张脸苍白流汗。
要在九星淬体之前,陈广的身体也不能承受如此长距离的破空奔袭,就如当日化风影袭鲜大飞,短短两三米的距离都几乎耗尽陈广的侠气。
如今却是信手拈来,哪怕是真武高手当面,陈广也能凭此身法袭杀或远遁。
小米凑到陈广的旁边,“这像是改装后的红外相机?”
陈广打开相片库,满是不堪入目的图片,甚至还有遭强迫的学生和幼童,更有上千张偷拍的透视照片。
小米目瞪口呆,转而怒火填胸。
这不是改装后的红外相机,没有这么好的效果,这甚至不是祖星的科技能达到的高度。
张操拍死陈广的心思都有了,但他先天前期修为,在场中至少能数出五千个人吊打他,怎么还敢造次。
陈广不再多看,翻到相册最前,自己和几个妹子却只有黑色剪影,小宅变得透明不见了,而傻fufu的青萝在舞台一角冒头,她的小脑袋歪歪,在镜头里发散七彩的光芒,妖异无比。
舞台上的其他人,楚狂所在是一团扭曲光线,青狐是一缕青烟,绝情是一个人面蜘蛛,看来看去,只有独角兽爱乐乐团的妹子们,在镜头下被剥去了衣饰。
楚狂他们中肯定有人有所警觉,发现了张操的动作,只是看着陈广出手。
陈广打个响指,跑到身边来的李洛吹气燃起一团白火。
金属相机被烧成铁汁,在空中聚成一团。
张操疑惑,这是要放过我了?
铁汁滚烫,陈广伸一只手指插入,只见铁汁迅速冷却,化成齑粉颓然散落在地。
陈广的手指闪过一丝金属色泽,旋即隐没。
这便是五行大术中的,吞金。
陈广看向张操,后者像一条癞皮狗似的讨好望着他。
世间污浊,人心险恶,张操不知借此已经欺负侮辱过多少青春美丽的女子,说不定其中许多还是他的学生。
要不是花月梨转赠的法衣,恐怕陈广连同几个姑娘也会被透视偷拍。
然而鹊仙子制造的法宝天衣无缝,看着陈广站在这里,却是如同三维世界投向纸面的一个影子,想窃取信息等于白日做梦。
防人之心不可无,许多宗派会偷取世上天才的基因片段,拿去培育人造人,施法研究,低端的直接克隆大批活体做实验,或是改造变种人。早在修行刚刚重兴的百万年以前,就有公约立下禁止此事,各家功法更有相关法门,就算是砍下来一条胳膊,也别想得到半点的基因信息。
如今连凡俗政客都知道喝完水后要带走水杯,张操做到现在都没被高明武者发现,只能说他全朝着弱势的普通学生下手,没犯到真正的强者手上。
如今他却是自取其死。
陈广出手如电,掐住张操脖子,捏死鱼一般提着他穿过无声的人群,走上舞台。
张操先天前期,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觉稍有挣扎,便会被无情扼断脖颈。
“咚。”
张操被掼倒在地,头面涨得通红,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咳嗽。
陈广看着镜头,同时有两三千万人透过镜头回看着他。
微微一笑,陈广提起张操,踢一脚膝弯让他重重跪下。
“我认错,我道歉,我~咳~我愿意坐牢!校长!校长!我是有功劳的啊!”
风羽坐在高高台上,不动声色。
陈广在拳头上哈一口气,抡起风车。
张操凄然哀叫,“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底下总督徐墨言温言起身道:“陈广贤侄,今日大喜,连重犯都被赦免,不宜见血,无论他犯了什么事,都交给法律来处理。”
交给法律处理,是不是要传阅一下那些可怜女子的照片呢,可惜,证据都已经被我毁掉了。
镜头前,陈广提起拳头,旋身炮拳,骨骼爆响,打出虎豹雷音。
张操亡魂尽冒,调动真元就想反击,但他和陈广的速度天渊之差,真元才受调转,陈广的拳头已经触及他的后脑。
“嘭!”
电视前,不知有多少人尖叫一声,捂住小孩的眼睛。
脑浆溅射,无头尸身仆倒在地。
手上滴血未沾,陈广阳光一笑,“请大家开始欣赏,动画,《大闹天宫》。”
曲骨穴微微一动,生出一团异气。
曲骨是任脉起始,督脉开辟,这是要生出第二气脉了。
大屏幕上播放起来《大闹天宫》,但许多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
谁敢当着几千万人的面杀人?
陈广坐在前排,内视观察了一番任脉侠气,有了些明悟。
想来太玄经应该是以生造奇经八脉为要。
经脉如同灵魂,依附于身体,但在解剖上却是得不到证明,就连星神武者藏纳星辰的穴窍,在民间的医术应用上也只是拿来针灸而已。
经脉已经是附皮之毛,依附于经脉系统的气脉更是玄之又玄,如同影子边上的晕影毫光。
“笨蛋,你这样杀人灭口,会引得其他人乱想的。”花月梨悄悄传音。
陈广一愣,自己光顾着生气去了,倒是没想起自己的行为会让人误会。
“再说了,能引起法衣示警,那人的相机不简单,背后肯定有其他势力的影子,你现在又杀人又毁掉相机,查都没法查。”
“那咋整啊?”陈广懵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花月梨娇娇俏俏白他一眼,“我叫人去查他根脚了,不过别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