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真题！五年模拟！大学英语……四级词汇！六级阅读理解！我说张阿姨，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喜欢收集这些老古董啊？”爆米花眼瞅着柠檬书房里其中一排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中学教材和厚厚几本真题，继续调侃道：“当年上学，没被折磨够啊？”。
“小屁孩儿！我比你妈可小了二十几岁，比你就大了几岁，怎么就成你阿姨了呢？”，如果不是看在李姐这么多年对自己工作多有照顾的份儿上，柠檬才不想搭理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二十岁怎么呢？我妈二十岁都和我爸私定终身了！你看看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搞不定！没叫您‘大娘’都是对您客气嘞！”，爆米花是李姐的独女，向来以言辞犀利，智商超群自命不凡。
因为一头时尚的爆炸辫子头，喜提绰号：爆米花！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柠檬手拿毛巾，一边擦自己刚洗完澡的头发，一边威胁爆米花问道。
“什么？”，爆米花一脸好奇，凑近柠檬，殷切地问。
“吃人嘴软！”
此话一出，爆米花立刻沮丧了脸，不再搭理她。
要不是看在她刚高考完，成绩不错，父母正闹离婚，无家可归的份儿上，柠檬当真要赶她出门去。
好在只是暂时寄宿在她这里几天。
两人正斗嘴来着，柠檬的电话响了。
“张总！根据欧总的指示，长安市J大附属医院那边的项目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发您邮箱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柠檬刚要挂电话，助理欲言又止，叫了声“张总！”
“怎么呢？”
“您近期……会去长安出差吗？”，女助理小沈是柠檬亲自招进事务所刚毕业的小姑娘，带着和自己初入职场时一模一样的兴奋和忐忑，小心翼翼地问。
“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助理一听，柠檬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支支吾吾赶紧把电话挂了。
沈助理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她心中愧疚。
虽然，替柠檬报名J大商学院的进修课不是她的主意，但欧总这样，背地里偷偷帮柠檬把事儿办了，着实有些不厚道。
柠檬打开邮箱，J大第二附属医院的审计资料包随即出现在眼前。
《长安市J大第二附属医院》，这是柠檬十三年来，第一次接触与长安市有关的信息。
看完审计资料，随即跳出一个文档——《长安J大商学院李春华教授进修申请表》，表一打开，柠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刚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手机屏幕上备注着“男朋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报名报看到了吧？”，电话那头，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问柠檬道。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听柠檬的语气，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
“提前跟你商量了，你还会回长安进修吗？”，男子的声音，从嬉皮笑脸变得严肃又有些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报名报已经审核通过，递交上去，柠檬当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踏入长安那坐城市。
要知道，这么多年，她连“长安”两个字都没有从口里说出过，更别提回长安处理工作上的事，留在长安，继续博士进修。
“我考虑一下吧！”
自十三年前离开长安后，柠檬就拒绝谈论任何跟长安有关的事情，今日已是破例，电话那头的人自然明白，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多言。
男子刚欲开口问点儿别的事情，柠檬却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我说阿姨，你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童心未泯啊！这么大的人了，还留着这玩意儿！”，趁着柠檬接电话的时间，爆米花已经将书架暗格里的铜色口哨拿在手里把玩了。
“别动！”，见她即将把溜溜梅留给李磊的口哨放进口里，柠檬厉声制止道。
见柠檬神情凝重，一脸严肃，爆米花乖乖将口哨放回原处，不敢多言。
柠檬的思绪也随着男子的“回长安”与溜溜梅的口哨，回到十三年前。
是的，一转眼，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自高二那个暑假，陆程一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十三年够长，长到柠檬几乎忘记了关于那座城市的所有人和事。
十三年又很短，一旦记忆被打开，又恍如昨日。
十三年里，那些逝去的，拥有的，错过的记忆，一时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回去过吗？
他，又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个她？
那个城市，还值得她回去吗？
“阿姨！你还真是节俭的很！这发圈该不会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吧？”，爆米花翻完书房，又去柠檬的梳妆台扫荡一番，在一众国际大牌的瓶瓶罐罐旁边，发现了一个天蓝色水晶石发圈，拿在手中边把玩，边调侃道。
“别动！”，柠檬定神用一种死亡凝视的气势，再次警告小姑娘道。
“怎么？初恋情人送的？”，柠檬越紧张，爆米花就越好奇。
初恋情人？她有初恋吗？如果欺骗也算初恋的一种，那她就算有吧。
柠檬不坦白，爆米花是不会把发圈还给她的。
再三谈判，最后不得不解释道：“有一年暑假，一个同学来上海参加比赛，回去时顺便买的！”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爆米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睁着一双好奇的并不是特别大的眼睛，期待地问。
“小祖宗哟！你要是没事呢，就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要么，就去那边看看书，涨涨知识，别在这儿八卦一些有的没的……”，柠檬做出一副求饶状，将爆米花推出了卧室。
柠檬还想再研究一下长安市J大附属医院的审计方案，文档刚打开，就听爆米花在书房尖叫：“张阿姨！没想到你上学时还挺浪漫的！早恋！没看出来啊！”
“……”，柠檬一脸无奈看着眼前的小祖宗把自己的书房翻得乱七八糟，当场自闭。
“LOVE……，山有木兮木有枝……，设F（X）=”
“你到底在嘀咕什么呢？”，见爆米花拿着一本笔记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柠檬无奈地问。
“阿姨！你可以先告诉我，这个笔记本是怎么来的吗？”，爆米花比刚才发现蓝色水晶石发圈还要兴奋，拿了笔记本摆在柠檬面前，急切地问。
“自己写的！”，柠檬头也没抬，回答道。
“我不信！不是我瞧不起您，阿姨！我敢肯定，当年您肯定没这智商！”，爆米花不置可否，继续翻着手中的笔记本研究着。
如果放到现在，柠檬确实有能力做出这样逻辑严密的习题，但就上学时期的她而言，做出这样难度的笔记本，爆米花当真表示怀疑。
“你信不信，我会把你的名字缩短成一个字？”，被爆米花如此挑衅，柠檬多少有些不悦，虽然她当年真的不太“聪明”。
“好！算我失言！那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个笔记本是怎么来的？”，爆米花可不想自己只剩一个“爆”字，适时低头道。
“高中时，同桌送的生日礼物！”，那本陆程一送的，虽然自己没有做完，但翻了无数遍的笔记本，柠檬又如何能忘记呢？她只抬头看了一眼爆米花手中的笔记本，眼神便飞快的逃离了。
毕竟，参加工作后，她就再也没有翻动过那些尘封的旧物了。这一算，该有五六年了。
“哎！你这个同学可真是够愚蠢的！”，没想，爆米花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遗憾地感叹，口气里难掩鄙视。
“他？愚蠢！”，这真是柠檬三十几年来听到的，对陆程一最为独特的评价了。
他如果愚蠢，这世上恐怕没几人敢言聪慧。
“我说小祖宗，你该不会是水仙座的吧？不仅自恋，还自负！”，即使十多年不见，听人评价陆程一愚蠢，柠檬耳朵还是不自然的不答应。
“你的意思是，你同桌很聪明喽？”
“岂止是聪明！”，柠檬有些得意地反驳。
“所以我说他愚蠢嘛！明明一个思维缜密，智商超群的人，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没想，爆米花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呵！姐姐当年也不差的，好不好？”，柠檬噘着嘴，表示不服。
与爆米花斗嘴，柠檬似乎都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准备与爆米花冷战几分钟。
“送你笔记本的，到底是什么人？”，爆米花也不与柠檬计较愚蠢不愚蠢的问题，只追问这笔记本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与柠檬又是什么关系！长得怎么样，家世如何！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曾经的……同桌！”，耐不住爆米花死缠难打的追问，柠檬只得回答道。
陆程一是她什么人呢？朋友？邻居？青梅竹马的哥哥？念念不忘的恋人？好像都不对。最后，柠檬只得用了“同桌”这个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词。
时隔这么多年，当年他欺骗自己的种种，柠檬早已释怀，只是曾经自己过于执着对错，加之他出国离她而去……
时间久了，年龄大了，就越发不想再去回忆曾经。
“哎！多情总被无情……”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柠檬真是理解不了，现在的小孩子啊，怎么都这么早熟。
“张阿姨！咱们一起回长安吧！你这么多年没回去，就不想回你的母校去看看？我保证，你会有大收获！”，爆米花抱着笔记本，脸上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与期待，神秘兮兮地劝柠檬道。
看柠檬的眼神，爆米花就知道，这本笔记本里藏着一个值得冒险与深究的故事。
“谁跟你说我要回长安呢？”
“你刚打电话，我都听见啦！”，爆米花做了个鬼脸，兴奋地回应。
“……”
“怎么？不想回去还是……不敢回去？”，爆米花趴在柠檬泛着明亮倒影的书桌前，眨巴着一双紫色瞳孔的眼睛，挑衅地问。
“我有什么不敢的！笑话！”，即使在工作上早已独当一面的柠檬，当记忆被拉回曾经的青涩时光，忍耐力依然堪忧。
一个激将法，就让她暴露无遗。
“不要戴美瞳，小心我告诉你妈啊！”，看了一眼被爆米花原封不动放回原处的古铜色口哨，柠檬最终下了决心。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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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再踏上曾经生活过的城市的柏油路，一幕幕往事，一路上像电影般在柠檬的脑海里逐帧回放。
那个夏天，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从他的背包里发现新大陆，追问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一路嬉闹着迈入爱知的大门……
那年冬天，她将手塞进他外套口袋里，在里面塞了满满一个大雪球，直到上课外套湿了一大片，他才发现……
长安街主干道两旁的梧桐和杨树依然矗立在原地，守卫着这座古老又繁华的大都市。
穿梭的车流，人群，闪烁的霓虹灯，好似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除了数量的指数增长，并没有质的改变。
只有自己，只有他们，再不似少年时，骑着单车，穿过风，穿过斑驳的影，在太阳下没心没肺的笑。
“我呢！要先去一趟医院，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完了，再去J大进修班报到，完了，再带你到长安周边转一转！”，柠檬一边开车，一边对副驾上正玩游戏的爆米花交待道。
“好嘞！阿姨您忙您的！把我放酒店就成！”，爆米花眼皮都没抬，一顿操作猛如虎，只听手机里传来一句“Double Kill”，便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恨不能将手机扔出窗外。
不用说，又英勇牺牲了。
柠檬一脸幸灾乐祸，暗声赞叹：“God Like”！
自然，收获了爆米花的一个白眼。
将爆米花安排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柠檬化了淡妆，穿上正装，踩着高跟儿鞋便徒步向J大附属医院去了。
因为柠檬需要洽谈工作的医院距离酒店不远，从机场租来的小汽车就停在了酒店停车场。
原本与J大附属医院的合作事宜不是她经手负责的，但这一次“男朋友”的工作排不开，李姐又出了国，柠檬只得亲自来走完流程。
一切进展顺利。
就在柠檬一脸自信，大跨步迈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手机玲响了。
只听电话里，爆米花用颤抖又哀求的声音向柠檬求救道：“姐！我开车……把人撞了！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