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尾声:把好种种进地里
溱洧君2024-04-03 15:196,862

  陈远发如何让管胜利见死不救,盯着董冰死去的录音引爆网络。

  鲜少再有人来拜访陈远发,邀请的饭局也没了。陈远发固定在三点一线——家里、公司和供奉父母的房子。高佳战战兢兢,不再打牌逛街,整天待在家,生怕一眨眼陈远发就没了。公司的人也各怀鬼胎,不知是走是留,公司是幸存还是坍塌,也牢牢把陈远发嵌在眼里。

  陈远发却依旧是傲然走在蛛丝上巡视领地的蛛王。人们不禁起了疑:假的吧?现今造段假录音比来真的容易。想扳倒省龙头企业的还少?

  可有一天,两个警察来远发,开走了老捷达。

  又有一天,陈远发也不见了。消息在陈知南和高管间流传,众人不敢声张,悄悄打听。直到晚上接到高佳撕心裂肺的求助电话,才知道陈远发被警察从供奉父母的房子带走了。

  后来那栋高档住宅的保洁说,她见到几个警察敲门,陈远发开门时温和有礼,看到搜查证一点不惊慌,将警察像来客一样请进门。警察搜索的时候,他就坐在靠墙的木头案子前。以前她透过门缝看到过那张案子,远看像块墨绿的翡翠,靠四块贯穿头尾的木板支撑。木板和案子一样大而厚重,坚稳而敦实。光可鉴人的桌面映照墙上的两张遗像。

  她听说过这房子是那有钱老板供奉父母用的,所以不喜欢到这层,总觉得阴森。这会儿才发现遗像里的面容愁苦,刻满遍布艰辛的沟壑,在袅袅的烟气后透出两双小狗似可怜的眼睛。

  “旁边屋子做什么的?”一个警察问她。

  “听说是民宿。”清洁工说。有两回她见到陌生人打开密码锁进门,后来也不怎么怕了。

  说话间“民宿”竟开了,另一个警察走出来。清洁工大吃一惊,很快看到老板所在的屋子,柜子移到一边,墙上有扇门通往所谓的民宿。

  第三个警察拿着探测仪,靠近桌案时探测仪突然响起。另两个警察一个激灵,快步走向桌案,手开始摸索腰间警棍。

  “没事,没事。”陈远发微笑着站起来举起双手。

  这老板今天没穿褂子,西服上的褶皱锋利得扎人。保洁突然有种感觉,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刻。

  锤子、起子、小电锯……新来的警察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拆解墨绿案子。终于起子一动,驯服的案子咔哒一声,随着一个暗缝被探出来,案子的侧边掉了一块。裹藏在空心案子中的金条暴露出来,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很快,支撑桌子的四块木板也沉重地坍塌了,几个警察对着木板中藏匿的惊人财富瞠目结舌。

  警察摇摇头,取出手铐。昨晚他们刚从老捷达发现线索,陈远发贿赂和控制官员,为他搭建良种补贴吸血网的证据和录像,就藏在据说他为缅怀父亲所买的捷达座椅里。

  “请再给我两分钟。”陈远发知道一切要结束了。他将西服整理妥当,去到遗像前鞠了个躬,又从柜子取出两张黑色的绸布,像不忍让父母目睹这一刻般,将绸布盖上遗像。这才伸手戴上手铐说道,“走吧。”

  楼下聚了些居民,陈远发被警察带出来时,人群起了骚动。他温和地冲着人群点头,仿佛走向的是会场而不是警车。突然他停住步子,锐利的目光扫见人缝中透出几张熟悉的脸,高旭东、贾友珊、楚家强、朱羽和任长友。而不远处的另一辆警车里,高满谷正透过铁丝网瞪着他,没有嘴歪眼斜,没有中风。

  哈!陈远发明白过来,他竟被几只臭虫耍了!哈哈!他怔一瞬笑起来。

  “走吧!”警察推陈远发没推动。

  “高旭东,高旭东!”陈远发怪叫起来。

  有人认出高旭东,像有股无形的水流将人群拨开,高旭东露出来。

  “你可真是演了出好戏!”陈远发道。

  “彼此彼此。”高旭东道。

  “为了骗我,在远发门口喝两个月的酒,让你爸扮演中风,跟朋友扮演反目?你可真够疯的。”

  “不变成个让你觉得为所欲为的弱者,你怎么放心把事情说出来?”

  “所以大棚里的玉米……”

  “假的,真的在云州的试验田。”

  “中风是假的?手术也是假的?”

  高旭东报以微笑。

  陈远发笑两声,又笑两声:“还真被你们摸到这里。”

  “发现这里是费点功夫,不过你织的网,跟着你总没错。”

  当初楚家强、朱羽和贾友珊假装跟高旭东决裂,实际都躲在暗处,跟踪出现在远发的人,还有陈远发饭局上的人,一无所获。众人沮丧一阵后决定,要找到蛛网的中心点,还是得跟着蜘蛛。

  口子是从一点异常揭开的。有天楚家强发现,司机走下老捷达后,陈远发又在车上待了一会儿,黑色玻璃膜让他看不出陈远发在干什么。他跟司机套话,知道陈远发悼念完父母后偶尔会这样。“伤心哩,陈董是孝子。”那司机说。再后来众人发现,陈远发多呆这几分钟,竟多是在旁边那座房子来人后。

  他们开始盯住那座据说是民宿,却找不到任何联系方式的屋子。直到有一天,发现来的是个获得过供种份额的老板……

  “真讽刺,”高旭东说,“我小时候,我妈还以为你是育种界的偶像。”

  

  陈远发很快供出良种补贴吸血网。从国家提供良种补贴资金的第二年,他便利用安排供种公司等手段,几年下来,吞了巨额的补贴资金。大小数个市里县里的官员,还有乡镇的农业官员,棋子一样被他码在网上。他做得很隐蔽,巨额侵吞分成几个环节,有人照他的吩咐办事,甚至不知道作用是什么,那些猜测出端倪的人却只能噤声,因为被他拿了把柄。

  陈远发的供述到此为止,他说,都是我干的,判吧。

  高佳整日哭,一心盯着陈知南的第三只眼也泪汪汪:“这么大的案子,你爸一人怎么干得了。生意做得大,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买他的账!上头一定还有人!知南,你爸不说是给你留后路,怕说出来以后陈家没法立足啊!”

  “说话得有证据,警察在捷达里发现的证据就那么多。”陈知南说。

  “老头子你不了解?”高佳鼻涕一把泪一把,“重要的证据怎么会跟这些放在一起?知南,这么判你爸是无期!他对你严是看重你,他说你跟知乐不一样,你最像他。阿姨以前做得不对,也是听了你爸的话发急,想给知乐争取点东西。你要怪就怪阿姨,知乐还小,不能让他一辈子见不着爸啊!”

  这倒出乎陈知南的意料,他以为陈家大厦将倾,高佳一定打包走人。

  “要真涉及重要人物,陈家怕是要垮了。”陈知南苦笑。

  套取补贴数额巨大,陈远发触犯刑法,宣判前家属不能探视。陈远发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律师说再这么下去,他也没办法。陈知南写了封信让律师带去,还有陈知乐的照片。他说陈远发的形象,是一点点坍塌的,听到父亲和高佳的流言时,将照顾陈知乐的母亲拖回家时,陈知乐生下后陈远发也待在海南不回时,怀疑父亲和管胜利有秘密时,直到发现父亲染指良种补贴资金,还疯了一样贪心后,父亲在他心中连一个育种家的形象也毁了。

  “我一直后悔怎么当了你的儿子,”陈知南写,“实话说,现在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个失败的父亲,更不是个育种家。但你在小乐心里还有机会。别让小乐成为第二个我。”

  陈远发接到信怔了很久,摇头笑道:“我这个大儿子,是我上辈子的对头。”现在他不用染发,头发也白一半。

  “陈董,你知不知道一个绿色的大旅行包?”律师突然问道。

  “啊……”多年前拎着大旅行包下乡育种的情景,像别人的事。

  “陈总说那包的主人是他最敬佩的人,他得把那人找回来。”

  陈远发进行了补充供述,竟然牵扯省农业厅厅长等几个重要人物。证据就在陈远发的办公室,藏在那两幅小麦粒和玉米粒堆成的画里。整个省的农业领域掀起巨浪,对这几人经手的项目都一一审查,不少公司都受到波及。果然如陈知南所说,判决没下,远发种业已成行业里人人抱怨和避之不及的蛀虫。

  几个月后,陈远发的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十二年。交了罚金的远发种业打击不小,彼时陈知南已成新董事长,带着高佳、陈知乐和许瑞芬去探望陈远发。

  陈知南拍拍陈远发的手,父子俩尽在不言中。

  “好好干,”陈远发说,“你可是我陈远发的儿子。”

  

  陈知南和陈远发和解了。高旭东却迈不过心里的坎。

  当初为诱陈远发这个老狐狸上当,高满谷主动提出假扮中风,还为高旭东如何让陈远发放松警惕出谋划策。他和楚家强、贾友珊和朱羽一行成为战友,高旭东却在陈远发说出董冰死前的情状后,每晚都做噩梦。梦里母亲的血粘稠地铺一地,却还从脑袋涌出来,他将血向母亲推去。别流了,别流了,他哭着喊,再流会死的。手下的血却依旧结成硬硬的琥珀,新的又涌出来。一层一层,他的手也凝住了,母亲在暗红的血海里痛苦地看着他。

  母亲是流血流死的,多疼啊。他一夜一夜瞪着天花板,过不了这道坎。

  高满谷服刑期间,贾友珊、楚家强、朱羽甚至任长友都看过他,他期望来探视的还有高旭东。后来知道不可能了,高旭东只托贾友珊他们将吃喝带过来。

  “小东不会原谅我了。”高满谷对任长友道。

  “会有弥补的机会的。”任长友安慰道。

  “听小珊说,你现在是市农业局的副局长?恭喜你。”

  任长友点头道谢:“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高产杂交玉米再度问世,云州已经报名区试。这个杂交品种性状优异,产量果然极高,适用范围也广。它会像一声春雷,撕碎虚假产量的皇帝的新装,将省里农业一蹶不振的浑浊气涤荡一空。为了缅怀董冰,所有人都同意让农民用最低的价格,将它种进地里。

  “我们给它取名叫旭B826。”任长友道。旭阳乡8月26号,怀念董冰。那是董冰去世的日子。

  高满谷哽咽了:“谢谢。”

  此外还有两件好事。

  当初朱羽去贾家寨考察,觉得贾家寨以有机农业和自然风光为基础的旅游业潜力巨大,决定在贾家寨建立有机农业体验农庄,并在旭阳山进村的入口和村里开设旅馆,提供住宿和餐饮。

  “这得不少钱吧?”楚家强听着朱羽的构想,有点心颤,狠心道,“不然咱把种兔场抵押了,新种兔培育出来咱就有钱了。”

  “不用。”朱羽道,“我家有钱。”

  朱羽给爷爷写电子邮件,详细介绍贾家寨的情况和她的构想,邀请爷爷来考察。

  楚家强的心再次颤动,担心朱羽叫不来爷爷,倒来人把她捉回去。

  “你放心,我爷爷是昏,提到钱就精明。只要他觉得投一分能赚两分,他不单投,还帮你赚到四分。他不会让我走的。”

  朱羽信心满满,楚家强只能心惊胆战地等着老爷子,抱着专升本毕业证壮胆。

  朱羽爷爷来那天,朱羽和楚家强、贾友珊、高旭东去机场迎接。出站口的人都走光了,众人还以为老爷子改了航班,就见个白发老头往外晃悠,皮衣牛仔裤,墨镜限量鞋,里头是热带风情的大花T恤。

  朱羽踮脚看,竟然没有其他人,迎上去用英语问道:“怎么就你自己?”

  老头却用蹩脚的中文说:“来看我孙女,还带什么人?”

  朱羽一惊,笑道:“你怎么会说中文了?”

  老头又用英文说:“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有什么神奇的,让你这么久不回。”

  朱羽哈哈笑道:“你会爱上这里的。”她又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爷爷,老乔治。”

  果然如朱羽所说,老乔治对贾家寨的旅游投资兴趣极大,很快拍板同意投钱。却又迟迟不走,让朱羽带着他东看西看,楚家强只能提心吊胆地陪着。他发现老乔治虽然小孩性子,经常跟孙女闹脾气,但对朱羽的包容有目共睹,常常是他先让步。

  楚家强暗中对朱羽说:“你爷爷不像你说的霸道又偏心,你俩是不是有误会?”

  朱羽哼道:“你才认识他多久?”

  “当初他是不是在考验你,故意激你干一番事情哩?”

  这下轮到朱羽惊讶了:“你是老乔治肚里的蛔虫吗?他也这么说!”她又看楚家强畏手畏脚得心疼,说道,“你底气足些,我爷爷留下来就是考验你呢。”

  楚家强苦笑:“你爷孙俩一样,古灵精怪的。”

  老乔治待了一个月,生意伙伴把他的手机打爆了,他才不急不慢订了票。众人去送,他道谢一通,每人送了个昂贵礼物,独独到楚家强面前“哼”一声,扭头走了。楚家强吓得腿软,老乔治走好久还愣在登机口。朱羽拍拍他,他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我搞砸了。”

  朱羽却笑道:“非也,你过关啦。”

  “可是……可是……”楚家强指指旁人的礼物,又指指自己,“他还哼我!”

  “没办法。”朱羽道,“谁让你抢走他最爱的孙女呢?”

  还有一件重要的喜事,就是林小河学成回来了。

  这回他真的凭本事进了云州,跟张菲菲和薛建共同组成云州的网络团队,此后负责云州的网络平台搭建和网店运营推广。

  这些事都是贾友珊、楚家强和朱羽来探望的时候告诉高满谷的,有时陈知南探望陈远发,也会看看高满谷。

  但高旭东从没来过。

  

  2010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外出打工。

  陈远发被捕后,以前的老管也遭到清查,部分资金被冻结,公司沿平河扩展试验田和制种田的计划便搁置了。眼下撂荒的田地增多,有些制种户都打工去了,高旭东此时已经是云州副总兼战略部经理,便再次考虑发展规模化制种,将制种走向机械化、精密化。可面对好时机,公司资金却紧张,他去市农业局找任长友,问能不能帮公司贷款。任长友却告诉他一个消息:国家为清理整顿种业,很可能将种子公司准入门槛提高到3000万。

  以前种子公司的最低注册门槛是500万,相比3000万差着一大截,更别说有些地方为保证发展,将很多没达到要求的公司也标记为500万的注册资金。门槛提升,将有一大部分公司出局。

  “这可不是贷款能解决的问题。”任长友说。

  云州虽有响当当的品种,但跟老楚董当年一样,研发和市场花费了大量资金,况且种子定价不高,现有规模离3000万还差得远。怎么提升到3000万,是攸关公司生死的大问题。

  “不然咱找几个公司合并,大大小小总能凑到3000万吧?”楚家强说。

  老田沉吟:“政策的意思,还是要留下实力强的公司。就算过了3000万这个坎,到时几个公司磨合不了,越做越差,迟早还是淘汰。”

  贾友珊道:“但国家征求意见都几轮了,时间紧任务重,想慢慢发展到3000万肯定来不及。”贾家寨的农机社已并入云州,贾友珊现在也兼任公司农机部经理。

  众人沉默了。

  高旭东突然道:“所以咱得找有实力好磨合的公司,既能扩展规模,又能保证发展,把扩大的规模稳定住。”

  “你觉得哪家合适?”张栋伟问。

  “远发种业。”

  众人吃一惊,心里也打个问号。此前远发种业摇摇欲坠,多亏陈知南善打理,有魄力,又请回得力助手杨亚均,这两年终于稳住跟脚。只是陈远发和高旭东见面就谁也不服谁,一定要争个你输我赢。这样两个人能谈合作?

  张栋伟联系陈知南,说了高旭东的想法,陈知南果然推脱说再考虑。却不是顾虑和高旭东合不来,而是这政策若颁布,种业将面临洗牌。远发好不容易才稳住根脚,洗牌后又会到哪一步,他心里也没底。

  再探望高满谷,陈知南便聊起这事。高满谷倒是同意儿子的看法,认为远发的实力和经验毋庸置疑,更长于研发,云州这几年也快速发展,长于产业链布局。双方合则两利,取长补短,不仅能度过种业调整,也许还是获得发展的好机会。

  “只是你们可以把眼光放长远点,看看云州县甚至整个市里。”高满谷道。

  “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国家正在评选现代农业示范区,你们可以趁着这次整顿,化时为机,争取示范区的评选。”

  陈知南一拍脑袋,醍醐灌顶。

  “别跟小东说主意是我出的,我怕坏事。”高满谷又道。

  陈知南回去就拉着高旭东和任长友规划。先是云州种子公司和远发种业合并为云发种业。等2011年4月,被称为“种业新政”的《关于加快推进现代农作物发展的意见》颁布时,云发种业不仅资产过关,而且经过初步磨合,也有了更高的目标,开始联合贾家寨、芳羽强种兔基地等在云州县境内发展合作社、农场和循环经济,并利用云州适于制种的环境,吸引大种子公司入驻制种,着手打造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

  很多主意都是陈知南出的,规划也大多是他帮忙制定的。整个事情推进顺利,任长友每回都会带来好消息。

  “可以啊,老陈,我承认,有时你是比我厉害,一点点。”高旭东道。

  “厉害的是幕后高人。”陈知南眨眨眼。

  “谁?”话哽在嗓子里,高旭东突然知道是谁了。

  后一次,陈知南和楚家强再探望高满谷,讨论示范区的事,高满谷突然怔住了。陈知南和楚家强很快从玻璃上看到了高旭东的影子,吃惊地站起来。

  陈知南当即道:“高叔,我们先走。”

  “你们聊。”楚家强将高旭东按在椅子上。

  高旭东凝视着高满谷,他发现高满谷跟以前很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楚。

  “你瘦了,得好好经心身体。”两人沉默好一会儿,高满谷开口道。

  “老陈的那些主意是你出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满谷的目光在玻璃上颤动,良久道:“你还梦到你妈妈么?”

  “当然。”

  “我也经常梦见你妈。”高满谷的眼圈红了,“梦见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二十多岁,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也不说话,就站在田里笑。有一天我问她,你是担心小东吗?她不说话,还是笑。我又问,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才一直找我么?问完我醒了,突然想起心愿这事,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问过她了。你妈妈的心愿一直就是让农民种上好种子,那时我跟她说,我跟你一起努力。儿子,你妈妈从没变过,是我变了。我这一辈子做错过很多事,不管你怎么想,这回我只想做点觉得该做的事。”

  高旭东离开监狱时,阳光温柔耀眼。他拿手遮遮眼睛,眼皮子趴了一片橙红。

  不远处车喇叭鸣响,陈知南和楚家强正等着他,朱羽和贾友珊竟也来了。

  “你还好吧?”贾友珊问。

  高旭东揽住贾友珊。云发种业获得新生后,两人也领了结婚证,现在贾友珊怀着四个月的身孕。

  “没事。”高旭东道。

  “哥,管胜利死了。”楚家强说,“他妻子说,死之前管胜利一直在说,得跟你道歉。”

  风吹过农田和村庄,响起细碎的唰唰声。

  高旭东沉默一瞬,点头道:“都过去了,走吧!”

  车劈开阳光,驶进利剑般笔直的柏油路上,一路穿过高标准农田,家庭农场,制种基地。欢声笑语跳跃在漫无边际的绿。

  楚家强问道:“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评上现代农业示范区?”

  “就这两年吧。”高旭东说。

  “这对你们来说就够了?”朱羽笑问。

  “我们村自从自己做有机农业,干劲可足了,都说不能被你们云发比下去。你们要停步了,我们可就超过了。”贾友珊笑道。

  “想得美,我们还有更高的目标。”陈知南道。

  朱羽问道:“什么目标?我也想加入!”

  陈知南和高旭东笑笑,却神秘地不说了。

  阳光做毯,绿意夹道,车辆向前冲,冲向那一轮高悬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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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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