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羽？
名字有点耳熟。
苏妙影盯着对方寒潭琥珀般浅褐色的双眼，飞快在记忆中搜寻了下。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部来自原主，原主的目光又几乎都在男主凌鹤身上。她很快想起来，这位也是苍穹门弟子，和凌鹤关系不错。
现在看来，凌鹤和这位师弟何止关系不错。他能将自己中了妖蛊，变成小猫头鹰的事和盘托出，主动向对方求助，这可以算得上生死之交。
“苏道友。”端木羽朝她作揖见礼。
“端木道友。”苏妙影还礼。
“苏道友……”端木羽开口，又笑了，“我们这般相互称呼，实在别扭。”
他笑道：“我叫你妙影，你应该比我小，叫我端木哥哥吧。”
苏妙影：“……”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叫过人，何况是才刚认识的陌生人。
“端木师兄。”苏妙影唤道。
“也罢。”端木羽含笑点头。
他五官非常出色，不笑的时候一身白袍长身而立，看起来清冷出尘，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谪仙一般。
但他好像很爱笑。
笑起来的时候，端木羽那双偏浅的琥珀色眼眸也染上了几丝温度，眉梢眼角的冷雪一并融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些许。
“此地传出有魂鼎消息三年。”端木羽沉吟道，“来焚天城西郊的修者多为此而来，此地有火煞的事，也已人尽皆知。”
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妙影心善，但修者修行，本就逆天而行。既选择了因，自然该承担果，这样方能顺大道而行。”
端木羽说：“况且火煞虽然会让他们受伤难受数月不等，但也不会真正伤了这些修者。这也是他们修行的一部分，我们无需干涉太多。”
“妙影觉得呢？”他问。
苏妙影微怔。
这番话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她抬眸，对上端木羽含笑的双眼，对方仍然微笑着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如果这样说的话……”苏妙影皱眉，“那我们就没必要存在啊。”
“嗯？”
“药师炼丹，就没必要了吧。”她说：“大家都承受自身因果，受伤中毒自己承受，走火入魔自己承受，生病也不要吃药……凌鹤也不用救我，我就应该死在巨鸮手上。”
端木羽又笑了。
他看向蹲在苏妙影左肩的凌鹤：“难怪师兄与你相识不过数日，就如此这般信任你。妙影果真妙人。”
他是被迫和自己绑定的。
苏妙影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心中忽然一动，侧目看向乖乖蹲在自己肩上的小猫头鹰。难道凌鹤会中妖蛊，变成这般模样，就是因为从巨鸮利爪下救了自己，所以也不得不承受自己的那部分因果吗？
那他岂不是，被自己连累？
“那么。”端木羽环顾一圈：“我们现在要去寻找并且破坏火煞源头吗？”
“嗯。”凌鹤应道。
“我可以做什么吗？”苏妙影连忙问。
端木羽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师兄叫我来，就是让我卖力的啊。”
他长得异常好看，却一点身为顶级美男子的包袱都没有。
端木羽说完朝苏妙影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抬起了右手。
苏妙影就见他修长的手指微屈，一点寒光在他掌心迸射，紧接着，一柄秋水般的长剑乍然出现在他右手上。
长剑轻轻一晃，跃向半空。
她只见眼前寒光闪动，端木羽的长剑陡然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不过眨眼功夫，半空十六柄长剑清光泠泠，遥遥指向十六个方向。
苏妙影仰头，看得目眩神迷。
她见过凌鹤的剑，也见过恐怖的大妖巨鸮，知道这是一个完全颠覆了物理、化学、生物……等等基础法则的世界。
但她此刻看着端木羽的剑，还是觉得神乎其神。
端木羽手指弹动，空中十六柄长剑如同流星般，朝四面八方直刺而去。
好快！
苏妙影忍不住惊叹。
十六柄长剑倏然就消失在她视线尽头，快过她见过的所有交通工具。她又下意识地侧目去看凌鹤，杏眼猛然瞪得圆圆的。
小猫头鹰头顶，深灰色的数字晃晃悠悠变化着，最后变成“375”。
难道……苏妙影心跳快了几拍，选择去破坏火煞源头是正确的？
不过她的小猫头鹰测试器，也太好用了吧。
“这边。”端木羽眼中笑意不减，神色比刚才认真多了。
他迈步朝东北方走去，解释道：“火煞更浓。”
苏妙影跟着他走出几步，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凌鹤头顶深灰色的数字重新出现，一个鲜红的“-1”从数字上冒了起来。
她愣了下，小心翼翼又朝前走两步。然后她便看着，鲜红色的“-1”“-1”又开始欢快地随着她的脚步，从数字上跳出来。
苏妙影猛然停下脚步。
果然，凌鹤头顶的数字不动了。
“不对！”她连忙说道。
“嗯？”端木羽停步，转身看向她。
小猫头鹰也转头，黑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解地看着苏妙影。
“这边……”苏妙影看向前方。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凌鹤头顶的数字变化，“似乎不太对。”
她只能这样说。
“师弟本命剑和他心意相通。”凌鹤想起来，眼前少女是个九天九界常识几乎为零的人，耐心解释道：“他能探查到火煞最强盛的地方，那便是火煞源头。”
“嗯。”苏妙影点头。
她懂凌鹤的意思，但她解释不清。
她总不能说：猫头鹰啊猫头鹰，请你告诉我也要告诉他们，走这边要死的！
她索性转身两步回到原地，一边留意观察着凌鹤头顶的变化。小猫头鹰脑袋上的绒毛随风摇曳，鲜红刺目的“-1”倒是没再出现。
苏妙影想了想，换了个方向朝前走。
果然，“-1”又继续跳了出来。她索性多走两步，每一步迈出，就是一个“-1”飘起。
苏妙影迅速回到原地，再换，仍然有“-1”冒出。
苏妙影一口气换了五六个方向，不管她朝哪边走，那数字都会随着她迈步，然后开始“-1”。
最气人的是，这玩意儿扣掉的数字，不会随着她回到原地又补足。
她这么尝试几个方向的功夫，那数字又只剩下不到340了。
凌鹤和端木羽看她的目光，也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解，到疑惑，再到茫然。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青袍少女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打转，试探着迈步，走不了两步，又连忙蹦跳着匆匆回到原地。
她那如猫一般的双眼眯起，然后睁大，最后摇摇晃晃停下身形，满眼都是茫然。
“苏……”凌鹤在她肩上扑扇了下翅膀，“妙影。”
他也这样叫她，问道：“你怎么了？”
苏妙影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破除火煞源头这个选择是没错的，当时是正反馈，给她加了五天呢。
但是他们选择的方向显然有点问题。现在四面八方她也试过，每个方向都在“-1”。
她不懂了！
别慌！苏妙影深呼吸，既然四面八方都不对……她突然抬头，看向他们头顶的天空。
天空一片蔚蓝，看不到一丝云彩。
也看不到太阳。
——这场景看起来，着实有点诡异。
凌鹤和端木羽都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片刻后，小猫头鹰的眼睛缓缓眯起，凝视着天空那一点光斑，轻声说道：“我们，差点上当了。”
那光斑通体橙色，颜色极淡，仿佛半透明一般。苏妙影努力辨认了好久，才终于看到那不过橙子大小的光斑，正静静悬在他们的正上方。如果不仔细看，确实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端木羽也轻轻点了点头，含笑转头看向苏妙影：“还是妙影更厉害。”
他又问凌鹤：“你来？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