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整个人僵在原地,“玩牌?输钱?”
刘女士也有些懵,可是看沈黎的样子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连忙闭了嘴,求助似的看向了沈黎身侧的霍靳宸。
霍靳宸墨色的眸子动了动,没有理会刘女士的求助,只观察着沈黎的反应,半晌后,婉转道出了真相。
“昨天晚上你母亲和其他太太一起去了赌场打牌,结果被做了局,越输越多,累计欠了两千万左右。”
霍靳宸咬字清晰,但是这一字一句组合起来却让沈黎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
“你去赌场,还输了两千万?”
沈黎捂住心口,艰难地呼吸着。
她有一瞬间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死过去,这样就不用在清醒的时候接受这种荒诞的事实。
明明知道家里出了问题,只有她在苦苦支撑,结果自己的母亲,不仅相信女婿的小三,借高利贷去胡乱投资,现在还去赌场打牌……
她真的要疯了!
虽然不知道一直引 诱刘女士下注的太太是谁,但敢堂而皇之搞这种手段,地位绝对不会低,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和资本,人家碾死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有赔款。
可她还哪有钱?
沈黎敛下眸子,强咽下心口的酸涩,心脏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地炸响在耳边。
刘女士从小被家里娇生惯养,养出了一身千金的做派。
后来她家里没落,她为了维持生活水平,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爸爸。
所以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把她塞进另一个豪门,做好一个合格的豪门太太。
没钱的朋友不能交,没权的朋友不能交,没钱又没权的异性朋友更不能交。
在她滔滔不绝的思想灌输下,她不光没什么朋友,活成一座孤岛,而且哪怕后来和周旭交往,都是她千挑万选的结果。
当时她以为周旭喜欢的,就是刘女士安排下的自己,所以那段时间就放任了那些思想对自己的绑架。
——豪门太太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否则会抢了夫家风头。
——不能有太离经叛道的想法,不然会影响夫家脸面。
——更不能在任何场合做出违逆丈夫的举动,不然整个家族都会跟着丢人……
只要沈黎稍一反抗,等待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软钉子,远比打她骂她,更折磨人的精神打压。
“沈黎,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报这么大的希望?”
“你非要去工作干什么?挣的钱都不够买一件大衣!你是不是就想报复我,连累我被其他太太耻笑?”
“你给我记住,女人的前半生父母来保障,后半生就是夫家来保障,你自己喜欢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成为最完美的太太,才能享福一辈子。”
……
可沈黎现在想起来这些话,心间冷若寒冬,可陡然间,她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妈,你没钱,是怎么被赌场放出来的?”
刘女士坐进一旁的沙发里,挺着脖子不肯说话,直到如今这种地步,她都不肯在沈黎面前示弱,要将‘家长权威’发扬到极致。
周遭空气凝滞许久,见刘女士的嘴撬不开,沈黎只能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霍靳宸。
“霍总,她欠钱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霍靳宸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长腿交叠,胳膊肘斜撑在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随后抬眸看向了刘女士。
“是您说,还是我说?”
被霍靳宸一问,刘女士周身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眼眶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肩膀也开始规律性的抖动。
又是那套欺软怕硬的假哭做派!
沈黎不想再看她演戏,继续开口,“她不会说的,麻烦霍总告诉我真相。”
霍靳宸这次也没有卖关子,嗓音沉沉。
“你母亲她拿不出赔款,不知道为什么拨通了我的电话。”
他话说到一半,刘女士的头埋得就更低了,脸上的神色窘迫不已,已经彻底没了以往那个宠辱不惊的贵妇人模样。
但霍靳宸还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一下子将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
“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关心,我将沈家的老宅作为抵押,帮她填上了这2000万的窟窿,但由于她在借款的时候填的是你的名字,所以接下来的债务问题,我可能就需要跟沈总你协商沟通,进行偿还了。”
霍靳宸说完之后,房间内的空气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寂静中。
但良久之后,沈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笑得出来。
以前刘女士异于常人的教育方式,沈黎虽然并不认同,都强迫自己接受,只是为了得到刘女士的一句表扬。
可每每面对自己的亲近讨好,她总是一副厌恶嫌弃的样子。
似乎是觉得在高等的人群中间,明晃晃地表露情感,是一件很不雅的事情。
所以久而久之,沈黎也不再依赖她,将那份曾经最渴望的亲情深深积压在了心底。
后来沈家遭遇一系列变故,刘女士的一个又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曾经不见天日的那份情感变成了一根尖锐的刺,反反复复刺痛着沈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她笑的是……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母亲不爱孩子。
以前她不肯相信,但是现在是不得不相信。
沈黎再抬眸的时候,眼眶通红,胸腔也因为情绪剧烈起伏着,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母亲,心痛的几乎窒息。
其实她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是话到嘴边都会觉得讽刺,最后只剩下了一句。
“原来你真的不爱我。”
刘女士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黎,先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愣了几秒后,心虚的瞥开了目光,“不是这样的,哪有妈妈不爱孩子,我当然爱你。”
“不,你不爱。”
沈黎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像一湖死水,哪怕往水里扔石头,都再砸不出一丝涟漪。
“我只是保证你荣华富贵的工具,甚至在你眼里,我都不能算是个人。”
沈黎没有继续歇斯底里地质问,而是用一种极近疲惫的语气,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
“刘女士,这两千万既然你打了我的名义去借,那就我来还,但就当是你买断了当年生我的那份辛苦,从今以后,我跟你两清,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