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万物复苏。枯枝的末端悄然吐出了嫩芽,一场又一场潮湿的细雨裹挟着泥土和青草混合后的暧昧气息,宣告着暖意的回归。街上的行人开始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轻薄的外套,甚至不少女孩已经开始在手机上制定减肥计划,憧憬着盛夏里可以自信展露身材的那一天。随着惊蛰那一声春雷炸响,连冬眠的小飞虫都迫不及待地扑腾起翅膀,去赴一场春日的盛宴。
可王帅并不这么觉得。
“哎,你好歹出去走走呀,天天窝在家里,都快发霉了。”母亲半调侃半催促地说着。那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关心话,语气里带着笑、带着光,像窗外拂面的温风。
可就是这句话,却让王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如今的他,周末不是窝在家里打游戏,就是躺在床上刷短视频。他成了过去那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宅男”,而最令他沮丧的,是连大数据算法都在悄悄“判决”他的身份:小程序首页再也不会推给他男士穿搭、情感心理、健身饮食等“精致生活类”的内容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男频内容”、快节奏的游戏解说、机械重复的电子竞技鸡汤。
算法无情,却精准得让人心寒。仿佛在说:你是谁,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你活成了什么样,我们就为你归类。
有时他会想,也许“宅男”和“王帅”之间的区别,从来就不在于内心,而只在于一张脸、一副皮囊、一层被社会温柔对待过的外壳。它曾是他最好的通行证,如今却成了被吊销的通行证。
“今天外头阳光多好啊,不出去转转?”母亲又一次唤他,语气仍是轻快的,甚至带着几分春风的味道,明亮又温柔,像是三月的阳光洒进屋内,不忍打扰却又实在温暖。
可王帅只是沉默了片刻,依旧没有起身。窗外枝头新绿,屋内光影斑驳,而他仿佛被春天遗漏在了冬天的余温里,动也动不了,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温凉风。
王帅换起了衣服——更准确地说,是随便找了几件合适室外温度的衣服套在身上,能出门就行。他甚至是换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哦,原来是打算出去走走来着。
至于顶着这张“毁过容”的脸出门这件事,他似乎也已经逐渐习惯了。没有最开始那种撕裂般的别扭,也没有那么多纠结和抗拒。不是因为接受了什么,而是因为麻木了。
他甚至把那套西洋棋也塞进了包里,并不是真的打算在哪儿下棋,只是母亲“多出去走走”的叮嘱说得太多,早已变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随身带点什么,仿佛能让这次出门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目的”,不至于显得太过空洞罢了。
至于要不要戴口罩——他想了想,干脆也不戴了。不是不想遮,而是随便吧,就这样吧。
如果是以前的王帅,这个春日的下午,他多半已经约上朋友往外跑了。就算没人,他也会一个人去拼密室逃脱或者剧本杀的车——尤其是情感本。因为他早就知道,这种类型女玩家最多,而且很容易在游戏中建立情绪链接。他靠着情感本加了不少女生的联系方式,有些甚至在后面约出来吃过饭、看过电影。他清楚,男生要进情感本的拼车不容易,很多时候明面上的原因是“角色不符”,实际上是“长相不过关”。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从来没有。
而现在,他连点开大众点评的兴趣都没有,更别说翻翻那些剧本杀微信群了。微信主界面上那些之前加过的小姐姐的头像、昵称和那些桌游店群,有时只是扫了一眼,他便下意识地滑得更快一点,像是刻意绕开什么。
没了心情。那些曾经让他感到被欢迎、被需要、被看见的地方,如今都成了提醒他不再被需要的证据。
他漫无目的地上了地铁,连要去哪里都没想好,但打开微信乘车码的动作却无比熟练。这种机械性的熟练反倒让他感到一丝无意义的空虚,仿佛自己的身体还记得“生活”的流程,而灵魂却早已缺席。
他左思右想,脑中一片空白,最后随意在一个相对熟悉的地铁站下了车。那是个大型的综合体,与地铁直通,叫“环茂ipma”。过去,他曾无数次和前女友们在这里吃饭、看电影、约会,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充满了过往的回音。
环茂ipma不仅是一座综合商场,更是一个庞大的交通枢纽。人流如织,熙熙攘攘。附近还有巴黎春天百货、上城歌剧院、上城音乐学院,以及热闹的向阳公园,构成了一整个繁华的生活圈。
王帅背着包,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有事要办的人,或者只是个匆匆过客。他下意识地回避着“看起来闲逛”的姿态,仿佛无目的地出现在这里,是一件有点丢人,甚至显得格格不入的事情。
他看着一拨又一拨人走进奢侈品专柜,步履轻盈,笑容明快,仿佛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买什么。王帅站在人群边缘,轻轻叹了一口气。
女孩子只需稍微化点妆,就能惊艳四座,在上城这个地方,美女满大街。可能是那些光看牌子就让人觉得钱包一紧的第一层让王帅觉得有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他自卑,他跑到了三楼,那里有家无印良品,是他过去最喜欢消磨时间的地方。他曾经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张摆出来的沙发样品上,装作在试坐,其实是安静放空,度过几个小时。
可这一次,他刚坐下没多久,就被店员礼貌地“请”了起来。
他又习惯性地想往苹果店里走,想着坐一会儿,顺便给手机充充电,但走到门口一看——人太多了。每一个展示台都围满了人,他连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得止步门外,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冒出一层汗。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二楼尽头,找到了卫生间门口的等候区。那里有几把供人短暂停留的小椅子。还好,这里的环境算是干净,他终于坐了下来,低着头,大口喘着气,连手机都懒得再拿出来刷。
可是不刷手机,他便不得不抬头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流。男男女女,步履匆匆,有人说笑着走进,有人整理着衣领走出。那些眼神、那些表情,无一不提醒着他自己身处何地。
他下意识地从包里取出了那套西洋棋,脸上顿时涌上一股灼热感,像是全世界都在看他一样羞耻。他还是硬着头皮摆好了棋子——不是为了真的下棋,只是想让这场失败的周末出行,好歹留下一点“意义”,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不是白来这一趟。
意外的是,当他专注于棋盘,低头慢慢摆子的时候,路过的人竟然纷纷投来目光。虽说没有人驻足观看,但那一瞥一瞥的眼神,的确停留在了他和棋盘上。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会在公共空间被人关注、被人好奇打量的自己。
于是他慢慢淡定了下来,甚至有些享受起这种久违的目光。
尽管心底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悄悄提醒他:
“这已经是假的了。”
“你只是靠着猎奇才重新吸引了一点注意而已。”
“不是你了,只是你的残影。”
这些声音就像一根痒痒挠在心里来回摩擦,令人烦躁、窒息。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沉醉了。他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使短暂、虚假,但依旧令人心醉。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下象棋过。”这是王帅内心真实的独白,就在此刻,在这个人潮熙攘却无人理会他的周末午后。
棋盘上的战局僵持不下,黑白子交错布阵,每吃掉一个子,他便小心地将它摆到一旁,仿佛摆的不是棋子,而是一枚枚被消化的情绪。局势越来越胶着,因为“两方实力接近”,每一次思考与落子之间,他都能感受到脑海重新活跃起来的快感。
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他所有的专注:“你在干嘛?”
一个温和却有力量的女声,像突然闯进他世界的一缕清风,轻柔又坚定。
王帅猛地一愣,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可抬到一半,他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脖子——不是肉体的束缚,而是那种熟悉的、带有羞耻感的自我防御。他想低头回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温度,仿佛火烧般灼热,那种陌生而刺痛的感觉,是他“毁容”之后常有的羞辱。
“呃,我……我在和自己下象棋玩。”他语气有些发虚,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裤缝,眼神四处乱飘,鼓起了近乎半生的勇气才敢真正直视眼前的女孩。
那是一个令人目不转睛的女孩,漂亮得惊心动魄。她的美不张扬,却极具存在感,比章岚少了一点妩媚,多了一分沉静的力量感。她不像谁,她就是她自己。
“噢,挺有意思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下西洋棋。”女孩笑着说,语气轻快,眼神里却透着细腻的观察。她的视线在王帅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明显注意到了那片烧伤痕迹,以及他曾被砸断后修复过、有些歪斜的鼻梁。
她的眉头微微一紧,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的……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其实早在她投来打量的那一刻,王帅就察觉到了她注意着自己的脸。他一度尴尬得无地自容,几乎想收起棋子掉头离开。但真正听见她开口问时,他反倒松了一口气——被看见,总比被默默绕开要好得多。
“这个啊……哈哈哈,”王帅干笑了两声,语气尽力装作轻松,“之前出了一些意外,被烧伤了,然后鼻子也被砸了一下。”
“啊?烧伤?”女孩睁大了眼睛,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关切,“怎么会这样?”
王帅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我女朋……我前女友家里失火了,当时在她家,我没来得及跑出来,就这样了。”
“天啊……那你是为了救她才……”她的话没说完,声音却变得温软许多。
“也不算吧。”王帅摇了摇头,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神情有些复杂,“没那么轰轰烈烈,就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他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落寞。自从那场意外之后,他几乎没有和任何女孩子有过真正的对话,更别说这么长的对话。而如今站在他面前这个漂亮女孩,并没有用怜悯或嫌弃的眼光看他,只是自然、真诚地发问,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想要抓住这段久违的温柔。
“咦,这颗棋子怎么走?”女孩忽然拿起旁边一颗“相”,在灯光下细细端详,“像个冰淇淋一样。”
王帅被她这句毫无防备的话逗笑了,心情莫名一松,开始主动跟她聊起来。他一个个地介绍棋子,讲它们在棋盘上该怎么走、什么能吃、什么不能碰,语气里渐渐带上了久违的热情。
“你对这个感兴趣?”他问。
“倒也不是。”女孩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清澈又坦率,“就是有点好奇啦。看到有人在卫生间门口一个人下这个,再加上我平时也很少见到西洋棋,就来问问,哈哈哈。”
气氛轻松下来,王帅的心脏却在下一句脱口而出时猛地漏跳了一拍:“加个微信?”
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那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也没有一丝“鼓起勇气”“豁出去”的过程。如果按照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但某种残存在他潜意识里的本能替他先行动了。
话一出口,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连嘴角的肌肉都紧张到发硬。
没想到,女孩很大方。
“可以啊。”她笑着答应,动作利落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到王帅面前。整套动作干净、自然,毫不犹豫。
“王帅。”他在微信里备注自己的名字时说。
“郝怡帆。”女孩也跟着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洒脱和自信。
短短几秒的扫码和备注完成后,女孩便笑了笑,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王帅坐在那里,看着对话框里那个刚刚添加的名字,心头却还停留在她转身时留下的那一阵香气与风声之间。
王帅?这个名字和那张脸实在不太搭。郝怡帆心里想着。
不过,这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男生。毕竟,现在已经很少见到有人还在玩西洋棋了。可他偏偏选择在卫生间门口下棋,这行为多少有点离谱,说不好听点,甚至像是那种“装货”——表面故作深沉,实则是在刻意营造某种人设。
但郝怡帆很清楚,这种“像在装”的感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那张脸在给他抹黑。如果换张脸,哪怕只是普通点、干净点、顺眼点,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违和感了。这一点,她非常明白。
也正是这点,让她和她身边的一些女同学们划开了界限。别人只会先笑他、嘲他,但她却能分辨出:他不是个无聊的人。
有意思,也有点可怜。
这就是郝怡帆对王帅的第一印象。
郝怡帆走的时候,王帅的心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绳轻轻牵住了。那根绳子从她起身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紧紧拽着他,随着她一步步走远,勒得越来越紧,像是要勒进骨肉。
最后断了。
王帅抬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她高挑、步伐从容,身上带着一种冷艳的独立气质。可越是如此,他心里那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就越强烈。
这种悲哀并非单纯来自他的自卑,也不是那种“我配不上”的懊恼,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关心、依赖、好奇、怜悯、欣赏,甚至微妙的保护欲的情绪——一种在面对一个平等的、陌生的、独立个体时不应如此强烈,却偏偏突如其来、席卷而至的情感。
她扰乱了他下棋的节奏。
理性告诉他,自己已经坐了很久了,是时候收拾东西、起身离开;屁股的酸痛也在暗示着他,是时候结束这趟“失败又意外”的出行。
可感性却在抗拒。
他不想动,不想起身。仿佛只要自己一走,和那个女孩之间,就从此拉开了距离。不是空间上的远离,而是命运轨道上彻底分岔。
王帅离开卫生间门口时,脚步里竟带着几分悲怆。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至于吗?不过,那股酸楚与失落,却又真实得无从否认,像春风吹皱湖面,泛起一圈圈不甘的涟漪。
唉。这是花心吗?不知道……这是见色起意吗?不是吧……
嗯?敢说不是?
他自问自答,心里苦笑一声,骗不了自己。
的确,郝怡帆的外貌毫无疑问是吸引他的第一原因,可王帅敏感地察觉到,这一次的触动不止于颜值。他感受到的,是这个女孩气质里的某种打动人心的质地——她与章岚、孙佳悦那类典型“美女”不同,不是精致包装下的惯性美人,而是一种高贵却不疏离、温柔却不软弱、善良却绝不愚钝的存在。
如果说章岚是“人间绝色”,那郝怡帆,更像是“凡间女神”。她落地,却不凡;明艳,却有魂。
走到商场的另一头,他买了一杯“瑞幸”咖啡。
他迫切地需要一口热咖啡来压一压心里泛滥的苦涩,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也好过继续被自己的情绪拖着沉下去。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他或许已经干脆利落地发出第一条消息,或者直接抛出一个邀约,不管不顾地撩了起来。他熟悉节奏、掌握主导,也有足够的信心和资本。
可现在,他就像守着一片残垣断壁的战败者,唯一能拿出来吸引对方注意的——是一副旧棋盘、一局自言自语的对弈、一种被时代温柔剥夺之后的残余尊严。
命运,真是讽刺。
最让王帅感到害怕的,是自己在想到郝怡帆时的心态,已经彻底变了。
按照以往的“王帅模式”,每当遇到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孩,心里的第一反应从来都不是沉重的,而是带着一份轻松的兴致——“试试看”“追追看”“玩玩看”。这种半认真、半随意的姿态,是他过去在情场中一直赖以为乐的节奏。
说白了,就是那种只有帅哥才玩得起的自信游戏。
他从来不需要太用力,也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情感挫败。一张脸,加点情绪带动,再加几分真诚的伪装,便足以在感情的池塘里激起不少水花。
可这一次,面对郝怡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法再用那种心态了。
他做不到,也不敢。
他不知道这是郝怡帆的特别,还是因为他已经经历了一场彻骨的劫难,抑或两者叠加。但他似乎意识到一点:他变了。
明明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他却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思考那些原本只有真正恋爱后才会思考的问题:
“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该怎么面对她?”
“我该怎么对她负责?她愿意接受我吗?”
“她会不会哪天受不了这样的我?”
这种想法一浮现,王帅立马又狠狠把自己拽回现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毁容的脸,半废的自尊。”
“而她呢?凡间女神,高挑、美丽、沉稳、明亮,像一束光走在尘世中。”
连“追她”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显得荒唐,更别提一些有的没的了!
于是希望和沮丧交织而来。他一边忍不住幻想,一边又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犯傻。
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那种沉重是:即便他倾尽全力,也可能毫无胜算。
希望是软的,像一层温热的绒毯包裹着他。但在那希望之下,却是更深一层的绝望,像地底下无声蔓延的冷水,一点点往上漫,最终将他整个人吞没。
至于郝怡帆,她和王帅短暂的接触,其实也从某种程度上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也许是她的直觉,也许只是猜测,但她向来对这类直觉颇有信心。
她自认为“阅人无数”,在她眼里,那些所谓帅哥身上的气质是极有辨识度的。他们的动作、语调、谈吐,甚至坐姿,往往都有着明显的共同点,和那些普通得甚至有些拧巴的“普信男”截然不同。她分得出来。
而王帅虽毁了容,她还是隐约能从他身上捕捉到一点点那种“帅哥的气质”。再结合王帅提到那场火灾的经历,郝怡帆几乎可以推测出他可能在出事之前,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甚至是个很帅气的男人。
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王帅和她曾接触过的“比较有自信的帅哥”之间,表现出的完全不同的气场。
那些帅哥刚认识她时,往往会不自觉地表现出一种“雄性动物的探索欲”:温柔试探或自信张扬,反正总带着一股“准备狩猎”的感觉。而反观“普通男生”,要么就是在她面前故作狂傲地“端”,要么就是彻底退缩、自卑到不敢正视。
可王帅,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的反应让郝怡帆一时间无法归类。他没有明显的进攻欲,他的自卑也不同于所谓的“普信男”的自卑感,更不像是在刻意扮演什么角色。他就坐在那里,像是在自我沉浸,又像是在小心地等风吹动棋子。
这让郝怡帆一时有些出神。
这是不是说明,王帅在三观或处事方式上,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样?
也许是,也许不是。
也可能,他是那种“特例”——不是自己本身特别,而是因为遇到了某个人,才偏离了他原本的轨道。而对于王帅来说,这个让他脱轨的人……可能正是自己。当然也可能不是。
他的本质,还得继续观察。
郝怡帆晃了晃脑袋,不想再继续深挖了。
算了,不想了。别在男人身上太费脑子。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轻轻叮嘱自己:“在男人身上太用心,就会重蹈和‘小典’的覆辙。”
她决定点一杯“阿嬷手作”奶茶缓缓。趁着排队的间隙,刚好可以去旁边的泡泡玛特店和香薰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新玩意儿。心思被潮流玩具和香气吸引时,也许一切就能轻松些。
时至今日,如果要让郝怡帆真正进入到一段关系中去的话,旧日的伤痕,旧日的裂缝,依旧是她心里一道深深的裂口,她像是被挟制了一样,靠她自己已显然无法挣脱枷锁,以至于赎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