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个口气不小的年轻人,怎么,好像在那见过?!
奕譞皱眉侧目,想要用力将脑海里那缕似曾相识的感觉纠扯出来,但一时半会又转瞬即逝,
最后只得悻悻作罢,准备静候下文。
“那个裤裆没拴紧,让你露出来了?”却不料,一旁同样年轻气盛的奕谨,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就当即大声喝骂,“九门提督府办事,闲杂人等,别过来没事找事,不然,小心一同人头落地!”
“孙贼——蹬鼻子上脸,长行市了你?!”
轰!
快步入场的年轻男子,操着一口纯正的京腔,出人意料的直接循声而去,
凌空一脚,直接就将正仰卧在软椅上的奕谨踹翻在地!
奕谨,“……”
奕譞,“……”
众人,“……”
“养不教,父之过,
你这条老狗,怎么教育的下一代?!”
帝师之子贝德,对着奕譞怒目而视,继续指鼻大骂,“未经皇上手令,于燕京城中私自调兵行动,还当众大放厥词,扬言自己可以让紫禁城都抖上三抖?!”
“九门提督府,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么大的威风?!”
哼!
贝德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旋即五指拨动,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和田玉打磨而成的令牌,
“老子是京城十三少贝德,帝师杜受田之子!”
轰!
一刹那,在场众人,顿时倒吸几口凉气,额头上的冷汗,更是成片渗出。
京城十三少,贝德?!
帝师杜受田的儿子!?
哗啦啦!
一时间,别说是此刻俯首于贝德身前的奕譞,就连先才被踹翻在地的奕谨,都是吓得不敢哀嚎,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是直接背靠当今皇上的恐怖存在啊!
九门提督虽然的确位高权重,但在杜家面前,也只不过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要知道,当年咸丰皇帝和恭亲王奕争夺九五之位,是杜受田一番龙韬虎略,让咸丰最终登临皇位,
所以他杜家,身负扶龙拥戴之功,自然受到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贝德要想碾死这父子两位,易如反掌,充其量,就是再换一任九门提督的事,这个位置,也不是非他奕譞非做不可,他的下边,可还有数不尽的人想要上位呢。
更何况,这私自在皇城根下大兴刀兵,只为报复私仇的做法,本就有欠妥当,输在理亏啊!
“原来是十三少啊,好久不见,
哈哈,刚才不知是您,故有所冒犯,还望十三少莫要放在心上啊!”
“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都是误会嘛。”
奕譞自知理亏,又碍于贝德权势,竟是顾不上老脸,当街朝着这个晚辈,接连三叩九拜!
一旁奕谨,在看清楚了眼前男子,的确就是十三少之后,也是当即俯身求饶,
“十三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呢,对不起,对不起!”
嗖嗖嗖·······
稍远处,那五百名手持利刃的八旗兵,见状也是立刻将刀刃收回鞘中,垂下眼眸,不敢逼视。
更远的街道上,先前尚在聚众围观的数千百姓,更是直接全部跪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再嬉皮笑脸,等着看人头落地的热闹。
“现在知道服软了?!”
贝德毫不客气的两脚将父子俩同时踹翻,紧接着不依不饶喝道:
“你们两个蠢货,立刻,马上,向这位先生磕头道歉!”
“什么?!……”
闻声,下一刹那,无数人当即石化在原地,
同时,
贝德调转身形,收敛起脸上的嚣张姿态,整理了下衣冠后,恭恭敬敬的走到徐凡面前,以九十度弯腰姿态,颤声道:“小子贝德,参见徐帅!!”
奕譞,“……”
奕谨,“……”
众人,“······”
身为帝师之后,已经不能够用简单的名门贵胄来衡量,但是他此刻,却是收敛起浑身锋芒,甘愿如同一位顺从的臣下,向着眼前这位,好像从未在燕京出现过的年轻男子,躬身拜见?!
态度和蔼,姿势夸张,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奕譞两父子当即瞳孔炸裂,浑身更是,冷汗如浆!
这个先前还被他们看作是,说杀就能杀了的贱民,
真正身份,恐怕能达到伸手就足可将他父子二人,生生抹去的恐怖境地!
也难怪,连大名鼎鼎的京城十三少,在他面前,此刻都是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四下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万道敬畏而充满恐惧的眼神,一时间,尽数落于徐凡身上。
也直至此时,注意力刚才被奕譞父子俩嚣张拽酷的气焰和身份吸引去了的众人,
细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眼前这位陌生男子,生得竟是如此玉树临风,洒然不羁!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如此气宇轩昂的男儿,还真是当世罕见!
哪怕是此刻站立于他身前,模样亦然不俗的京城十三少,不光容貌,
就连气度上都已,落入下乘!
夜风萧萧,有树涛之声,阵阵而来。
现场,万籁俱寂,唯有林涛风声,相伴而鸣!
徐凡突然舔动嘴唇,生出几分口渴之意,
刚才等待良久,多抽了几根烟,故现在有些口干舌燥。
贝德见状,立刻亲自毕恭毕敬的往百米外的一处茶馆,
最后为其端回一杯水温适中的清茗,双手奉上。
“咕嘟···咕嘟···”
一阵喉头滚动的声音响起,徐凡面露愉悦,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奕譞奕谨父子二人,心中则是五味杂陈,
面前这神秘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居然能让帝师之子,如此鞍前马后的端茶倒水,
全然一副大佬做派,
这……
看来今天,又何止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之上,
这简直就是招惹到了真正的阎王啊!
想到自己父子两人,先前还口不择言的声称,要将他当街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现在想来,在他的心目中完全是当作看笑话吧!?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好像说的就是自己吧?
“嘶······”
躬身接回茶杯的贝德,又迅速转身向奕譞父子二人,
目光闪烁不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刚才杨班候两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发愁,
猝然不及之下,找不到用来向徐凡示好的投名状,
眼下,却正好有这两个蠢货送上门来,正好可以借花献佛,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他眼前这位看似默不作声的年轻男子,可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的镇南王!
讨好了他,即便日后咸丰撒手西去,那么他杜家,依旧可以屹立不倒,再次背靠大佬,稳固家族地位,而奕譞父子这对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居然敢扬言,
要当街斩杀徐凡?!
这不是要断了自己家族的后路吗!?
贝德虽然同样跋扈,但是他并不傻,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什么叫做投桃报李!
现在向这位镇南王示好,牵线搭桥,稳固好友善关系,那么不久就要到来的帝位之争,杜家不说继续独霸朝政,要做到全身而退,还是有所保障的!
一念至此,他当即将手中茶盏,狠狠往奕譞的头上投掷而去!
“哐当!”
陶瓷碎裂,奕譞头破血流的趴在地上,额头上还沾满了绿色的茶叶,狼狈不堪。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刚才还扬言能让紫禁城都能抖三抖的九门提督奕譞,此刻已是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旁奕谨,见到父亲如此受辱,却依旧服服帖帖,身下裤裆,早已湿透!
而就在贝德抬脚,想要继续教训两人时,
一辆官轿,
撕开人群,缓慢入场。
紫薇转头望去,一双灵动大眼,瞬间闪过一道光芒,等轿夫侍候兵部尚书夕良下轿,神色诧异的上前而来之后,这位引发了连番大战的千金孙女,终于是忐忑不安的,小声将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自家爷爷。
“尚书大人!救我!”
奕譞见到夕良,顿时有如救兵到场,开口惊呼。
“既然是年轻人之间的小误会,奕譞大人和奕谨公子也······受到了十三少你的一些教训,我意,不如今天就点到为止,大家都各退一步,就此收手,如何?”
夕良脸皮抽动,碍于情面,硬着头皮向贝德求情道。
“是啊是啊,十三少,犬子今日之行为,的确欠妥,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这次就权当把我们两个当作个屁,放了吧!”
奕譞借机添油加醋,大力为自己和儿子开脱。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么还要拳头作甚?!
我不是你俩的老子,可以给足时间让你们改过自新,
我更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替这位先生原谅你们!”
贝德不屑一顾,丝毫没留余地,当即再次把奕譞踹翻在地,
“养不教,父之过,你的儿子自己没教好,终有一天,就自然有别人来替你教育!
只不过那时,你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会大到让你承担不起!”
“再者,有权就可以任性!?你们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有点权力的九门提督,
还真拽得二五八万,当作自己是这紫禁城里的天王老子啦?!
你们现在,是不是连皇上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这?!······
奕譞霎时哑口无言,一旁的始作俑者奕谨,更是低头不语,面如死灰。
“紫薇,紫薇,我都是为了你才这样的啊!
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快,替我求求情,
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
最后关头,决心拼死一搏的奕谨,当即匍匐上前,想扯住一旁紫薇的裙摆,哭诉求饶。
吓得这位清丽美人,花容失色,立刻往自己家爷爷身后躲。
“混账,你给我站住!”夕良大惊。
一旁杨班候,循声而上,挡在紫薇身前,大脚一挥,再次猛然将奕谨,踹出三丈之远。
下一刹那,杨班候将身形一闪,露出了身后徐凡的面容。
嘶嘶!
夕良眼睛陡然闪亮,面色潮红,浑身激动到发抖。
这幅模样,更是唬得身后紫薇,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露出万分疑惑。
贝德也一头雾水,踌躇道,“尚书大人,您二位,认识!?”
“呵呵,何止是认识呐······”夕良和煦一笑,下面半句“这是老夫的孙女婿!”没说出口。
贝德,“······”
夕良展开双臂,满面春风的朝徐凡走去,
旋即两人,有如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深深握手!
曾记否,
当年这小子离京之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于这燕京城中,不值一提,
可如今,
他已是肩扛大清半壁江山,统御百万雄师,且名动一方的百年来第一位,异姓——镇南王!
稍远处。
奕譞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珠。
满场无声,气氛诡异,
紫薇更是樱唇大绽,满脸窘迫,十分尴尬。
这个家伙,好可怕!
“我数三声,场中带刃者,须立刻缴械投降,
不然,后果自负。”
下一刹那,徐凡终是抽身上前,一道身正如枪的背影,有如帝皇般傲然挺立,
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却饱含了无限的王者之风!
哐······
哐哐哐······
一时间,
场中五百多八旗兵,
先是一声,十声,再到后来尽数缴械,
哗啦啦响彻夜空。
金铁击地,最终又再次沉寂下来。
“这……”
“一语吓退百万师?!”
现场数千百姓,包括贝德带来的三百护卫在内,集体石化,不知所言,
这……
四肢伏地的奕譞,身上宽大官袍,早已被吓出的大团冷汗直接贴紧身体,皱成一团。
奕谨更是双目中空,瞳孔几乎要收缩不见,
这种举手投足间,势不可挡的傲人存在,刚才没直接出手弄死他父子俩,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最终·······
实在是赶到无聊透顶徐凡,呵欠连天,
“行了,此处闲杂人等太多,还是进府说话吧,”
的确,
本就是特意前来探访夕良的徐凡,
既然现在已经等到正主,确实没空再和这对活宝浪费时间,
“徐帅。”
待徐凡正要和夕良正要进入兵部尚书府之际,满脸恭敬的贝德,小声请示道。
“今天他们俩骂的也累了,这些日子,就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徐凡扭头咧嘴一笑,稍远处的奕譞两人,立刻冷战连连。
贝德微微点头,待送走徐凡之后,
扭头邪魅一笑,看似和煦温柔,
实则,令人胆战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