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城外那条隋朝时候开辟的大运河虽然因为清朝地方吏治腐败,早就年久失修河道大规模淤塞,但是由于此刻正值秋汛之间,河道猛涨,运河内的滚滚波涛也是十分汹涌澎湃,就宛如一头已经失去了缰绳的野马般,不停的在这一方平野之间纵横决荡,肆虐祸害着百姓的房屋和田地。
“哈哈,赖将军,你看城外那帮清军,简直无药可救的蠢货!
居然犯了兵家大忌背水结阵,这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如今大运河正值秋汛涨水的时节,只要我军现在趁着其根基未稳,向他们的步兵方阵发起骑兵冲锋,就一定能够将他们一口气赶到河里去喂鱼!”
扬州城城墙之上,站立于守城主将赖裕新身旁的一名虬髯大汉,盯着正背水集结的沪军步兵方阵发出一阵轻蔑的嗤笑,而城墙之上的其他几名太平军将领也是立刻好奇得眯起眸子,循声远远遥望而去,而目光所及之处,情况确实恰如这虬髯大汉所说的那样。
整整六个排列整齐的沪军步兵方阵,正在各自营连长的喝令之下,不停的在大运河之畔进行集结,而他们的背后,就是正在波涛浩荡之间不停怒吼着的大运河!
“不可,我们此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坚守住扬州城,等待翼王殿下的援军和我们合兵一处,到时候才是我们出城将清狗们围歼在扬州城下的最好机会,而现在,
根本不是时候!”
赖裕新凝望着稍远处还正在不停缓慢集结的沪军步兵方阵,面露难色至于,心里也是极其挣扎难堪,其实照他的打仗习惯而言,他赖裕新更喜欢的是直接和该死的清狗们在正面战场上进行生死搏杀,而非率军像缩头乌龟一样死守着一座城池打憋屈的防守战。
但是即使是在这种冲动之下,赖裕新心中的大局观念还是暂时占据着上风,没有被心底那股渴望战斗的激情所冲昏头脑。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那名虬髯大汉再次皱起眉头,用手指着稍远处还在像蜗牛一样缓慢集结列阵的沪军步兵方阵痛心的说道:
“赖将军啊,战机稍纵即逝,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俗话说前车之鉴,后车之失,您可千万别跟春秋时候的那个宋君一样糊涂,非要等到敌军完全渡河列阵好才肯发起进攻,战场上可不是您讲究道德仁义的地方!赖将军,末将请求立刻率兵朝河畔正在集结的清军发起冲锋,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到大运河里喂鱼去!”
“这······”,赖裕新无比纠结的将双手往城墙沿上狠狠一拍,面露难色,但是当他遥望着大运河之畔的沪军步骑兵方阵是集结的越来越多,几乎都已经到了摩肩接踵,前胸贴着别人后背的拥挤局面,似乎只要稍稍不小心,站在最后的沪军士兵就会不击而溃,自己一股脑的掉进身后正如同一头狂兽不停嘶鸣吼叫着的汹涌大河之中。
而正当赖裕新心头有所动摇的时候,稍远处发生的一幕,却是被他清清楚楚的尽收眼底:
原来两队正在拖运着大炮的沪军士兵竟然因为过度拥挤,两不相让之下,竟是在阵营里引起了大规模骚动和打斗,甚至已经有好几门大炮因为人群的拥挤,而直接跌落进了大运河里的万丈狂澜之中,被那滚滚而去的波涛一卷,便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赖将军,此时不击,更待何时啊!”
此时,已经不只是那虬髯大汉上前劝告赖裕新了,就连先前还站在他那边选择坚守不出的太平军将领此刻都是齐齐站出,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向着赖裕新苦口婆心劝诫道。
“嗨!要是丢了这扬州城,可不怨我!”赖裕新也是一脸烦躁的大吼一通,旋即猛拔出腰间长刀,对着城楼上众将下令道,“马上调集城中一万步兵,五千骑兵,随我将那帮清狗全都赶进大运河里去喂鱼!”
“是!”
“是!”
“兄弟们,杀啊!”
······
“哐当!”
随着扬州城那扇城门一开,先是那虬髯大汉挥舞着一把青龙偃月刀一骑当先从门口呼啸而去,旋即地动山摇之下,紧随他身后的五千太平军骑兵也是霎时随他突出城门,以一字排开的“一”字形骑阵朝着千米开外的沪军步兵方阵猛冲而去,而最后面则是赖裕新亲自率领的一万太平军步兵,个个嘶吼着嗓子紧跟在骑兵后面灰头土脸的一起发起冲锋!
而站在城头上之上,遥望着这气势恢弘的万人冲锋的太平军守军,则都是全都簇拥在主城墙之上,个个蹦跶着探出脖子想要亲眼目睹这此生难忘的大战。
“必胜!!···”
“吼!必胜,必胜!···”
“把清狗们都赶到河里去喂鱼,必胜,吼吼!!”
伴随着城墙之上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在最前面的五千太平军骑兵,也已经瞬间冲到了看似还在一片混乱之间的沪军步兵方阵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只是就在此刻,先前看似还在自相械斗的沪军士兵们立即全都像事先排练了好了一般,迅速疾跑着进入了自己的战斗位置!
仅仅五息的时间,刚才还在一阵混乱之间的步兵方阵,瞬间秩序井然,宛如几块整齐得密不透风的铁板!
“不好,有诈!”
但此时冲在最前方的虬髯大汉,即使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有所不妙,但他已经勒不住马蹄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他此刻选择停下的话,只怕先没被沪军的子弹打死,反而就要被身后同样以全速冲刺的骑兵,给生生挤翻踏成一团烂泥!
“列阵!枪兵,起!”
刷刷刷!
一息之下,几乎是同一时间,数千根长达十米以上的长矛瞬间被最前方的步兵方阵竖起,那喘息之间发出的整齐划然的破空锐啸,好似一时间都将他们身后正轰鸣的河水奔涌之声,给生生压制下去!
虬髯大汉见到面前已是如同刺猬一般的步兵方阵,瞳孔炸裂之际,却已是被疾驰的马势带着直迎上了一根长达十余米的长矛之前!
“吁吁······吁吁······!!”
虬髯大汉双手急勒马蹄之际,即便是双手虎口都已经生生磨得血肉模糊,但是战马狂奔之下,也已是于事无补!
下一秒,他面前那根锐利无比的矛尖已是猛然从扬起前蹄的战马腹部直接洞穿了他的下半身!一人一马,就如同烤串一般被生生挂在了那根巨大无比的长矛之上!
“砰!”
“砰!”
“砰!”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以一线排开展开冲锋的太平军骑兵,已是连人带马的尽数撞击在了数千根前戳着的长矛之上,血于钢的碰撞之下,每每都是连人带马活活被尖锐无比的矛尖洞穿身体原地升天!
“停止前进!快回城!都快回城!······”
而当看到冲在最前方的五千骑兵已经几乎全被堵在了沪军步兵方阵的十米之前不能前进半步,而被躲在长矛之后的沪军士兵不断射杀,正率领着一万太平军步兵朝着前方猛冲的赖裕新,瞳孔炸裂,急忙鸣金收兵。
但当他回首遥望之际,却登时一口老血从口中喷出!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伴随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之声,
一万回首遥望扬州城头的太平军士兵,瞬间瞳孔炸裂,浑身震颤不已,原来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城头上早已插满了“沪”字军旗,看样子,清军已经趁着他们大军出城之际,以奇兵夺下了扬州城!
“冲啊!”
“杀啊!”
“扬州城已定,缴枪不杀!”
“缴枪不杀!”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就在这一万多太平军措手不及,不知何去何从之际,近三万背水立阵怀着得胜之心和畏水之情,瞬间就如同涨潮的洪水般,全部一齐向前发起了凶猛冲锋,其间枪炮大作,弹雨枪林,士气如虹,势不可挡!
“完了,一切都完了,翼王殿下,
某丢了扬州,无言面对江东父老矣!”
乱军之中,满脸绝望的赖裕新举起腰间佩刀,搭在脖子上后,双目含泪,旋即紧闭双眼狠狠一抹,
一股炙热而猩红的鲜血,就这样溅落大地,染红了此间沪军大步向前的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