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缓缓而行,徐凡所在的马车居后,而走在前面的那辆则是载着刚刚从病榻上康复过来的吕建新老爷子。
应他的盛情相邀,徐凡从龙凤茶楼回来之后,就被吕老爷子硬拉着去家中赴宴,而此时,刘资等人被处决的消息还没有传的人尽皆知,所以老爷子一路还是满心欢喜的哼着小曲,倒还不至于被徐凡那样狠辣霸道的手法给吓出心脏病。
在两队全副武装的战狼特种兵的保护下,两辆马车的车轮轱辘悠悠扬扬的转动着朝吕府驶去,一路上,车队安静肃穆,镇定从容,却也轻松无比,跟一次普普通通的回家,并无两异。
经过大概半个小时的驱车,吕府,到了。
在吕老爷子的吆喝下,两辆马车依次停下,徐凡微笑着走下马车,深深呼吸,深深喘气,往事竟然历历在目。
HN省,SZ县。
澧源镇。
那个记忆里的小镇,于徐凡而言,虽已遥不可及,但是纵其一生,也难以忘怀。
毕竟,生于斯,长于斯,守卫于斯,即使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家乡熟悉的画面,还是会时常出现在深夜的梦中。
而吕府,外形格调,装修气质,与自己长大的那个院子,又是何其相似!
尽管,吕府的很多东西,与后世相比都显得有些陈旧落后。
比如,没有电灯,只有星星烛火,
没有电视机里喧闹的世界,只有那些偶尔惊起,从院落上方,一角天空划过痕迹的飞鸟。
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识,熟悉无比。
下车之后,徐凡径直跟在吕老爷子身后,除了尹安平外,
其余人等,全部在外等候,不许扰民。
到吕府,要穿过一条满是绿荫的小巷,露水夜浓,
所以此刻徐凡三人脚下的道路,泥土松软,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月光光,照地堂,
年卅晚,摘槟榔,
槟榔香,摘子姜,
子姜辣,买菩达,
菩达苦,买猪肚,
猪肚肥,买牛皮,
牛皮薄,买菱角,
菱角尖,买马鞭,
马鞭长,起屋梁,
屋梁高,买张刀,
刀切菜,买箩盖,
箩盖圆,买只船,
船浸底,
浸亲两个番鬼仔!
一个浮头(一个摸慈姑),
一个沉底(一个摸马蹄)。”
当,徐凡和尹安平跟在吕老爷子身后站在吕府大门口时,
三五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幼童,相互追赶嬉戏着从巷弄里窜过,广为传唱的地方童谣从他们稚嫩的口中飘出,顿时拨动了吕老爷子的心弦,熟悉的童谣,让吕建新仿佛顿时返老还童,又回到了那个光着屁股玩泥巴的时代。
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竟是情不自禁的,丝毫不顾忌的跟着那几个孩童哼唱起来,“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摘槟榔,槟榔香,摘子姜······”
“哈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咯······
我这糟老头子,不服老是不行咯,
寒舍到了,请吧,徐提督,尹团长!”
兀自摇了摇头,吕建新叩向大门,放声大笑起来。
而徐凡和尹安平也是相视,会心一笑。
“吱嘎······”
吕府大门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不叩自开,让吕建新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诶,这,怎么没关门?”
徐凡和尹安平相视一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吕家,有些不对劲!
诺大的一个吕家,虽说现在举步维艰,家道败落,但一家人少说也有几十口,一大家子,到这夜晚竟是冷冷清清,听不见一声欢声笑语,
更何况,
吕老爷子早就打过招呼,今晚要特意在家招待徐凡。
“老爷子,别迟疑了,咱们赶紧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大人说的是,快随我,请进!”
吕建新郑重的点了点头,急忙领着徐凡和尹安平两人往府内走去。
待走到院中,入眼之处,却是相互对峙着的黑压压两团人影。
围堵在院中,虎视眈眈的一方,俱是黑衣劲装,手持器械,虎背熊腰的恶汉,
而各自拿着板凳扫帚,死死守护在吕家祠堂的一方,则都是些妇孺孩童,老弱病残,最前方一人,正是吕家多年未归的大少爷——吕承业!
“怎么?今天家里还请了别的客人?”
徐凡将视线冷冷移向那群恶汉,对着身旁已是面色铁青的吕建新,轻声询问道。
但这个问题,非但让吕建新的脸色愈发难看,顺带还重重的往地上杵了两下拐杖,浑身颤抖着寒声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如此动作,看在徐凡的眼里,不由得让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周如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小妹,
是绝对不会嫁给你们周家的大少爷的!”
吕承业将一个娇柔的清丽女子紧紧护在身后,满面潮红,挥舞着手中板凳,不停恫吓着想要上前拉扯的黑衣恶奴。
“吕承业,你特么的别给脸不要脸!
我们大少爷能看上你们这等落魄人家的姑娘,
那就是给你们家攀高枝,让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乖乖将你家妹子奉上,我们周家,念在亲家情分上,还可以替你们吕家在刘武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们吕家,再苟延残喘几年!否则的话,
哼,叫你们吕家连吕建新老头子的棺材本也保不住!”
本尊正是五大家族周家大管家的周如海,气焰嚣张霸道,竟然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当众上演一幕抢亲大戏!
听其口气,这周家,是相中了吕老爷子的女儿,吕若兰。
只是,这桩平白冒出的婚事,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只是突然就在今晚,周如海就直接带了男方以及一众恶奴,亲自过来吕家,要将吕若兰直接带到周家去!
这哪里是什么求亲,简直跟强抢民女,丝毫无异!
所以在家中备好酒宴的吕承业,只得带领全家几十口老弱妇孺,用板凳扫帚,奋起反抗,誓死不从!
事情一明了,气得吕老爷子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
娇柔女子吕若兰。
更是梨花带雨,娇柔的身躯害怕至极的躲在大哥背后,瑟瑟发抖。
前几年。
吕家因为手握一座兴旺码头,日进斗金,让无数人眼红之余,终是被贪婪无比的刘家盯上,之后几年,是被其四处打压,鲸吞蚕食,一心吞并。
并且。
当初那些和吕家有着合作往来,口口声声说是手足兄弟的商业朋友,竟被刘家收买,在吕家背后捅刀!
非但许多货款拖欠滞留,还处处挤压吕家,以此卖力的在刘武面前,显示忠心!
故吕家,家道中落,举步维艰,日渐倾颓。
而她吕若兰,也因为貌美动人,温良贤淑,
日渐被众多不轨之徒,心生觊觎!
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一种恶人,吕若兰一双美眸中,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汪洋恣肆,
今晚,难道自己真的就,在劫难逃了吗?!
一念至此,
吕若兰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袖中的一把精巧剪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