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晨钟,沉沉暮鼓。
无尽的原野此刻正沐浴在飘渺雾气之中,从初生的骄阳到黄昏的残霞,天际云卷云舒,风云变幻,斗转星移转眼即逝,时光终究不曾为任何人而停留。
纳兰嫣然在马车上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虽然略懂医术的戚老头子给她把过脉,说是生命体征一切平稳,可就是因为跳下马车时撞着了脑袋,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这期间,戚振海就像照顾自己的妹妹一般,用心呵护着纳兰嫣然。
清晨,他会在苏南平旷原野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精挑细选的采撷一朵路边的野菊,轻轻地插在纳兰嫣然的发梢,一边骑马,一边温柔的看着她。
晌午,在嫂嫂端来一碗刚刚煨好的草药时,他则会抢着拿过来,先是忙着吹气,然后才一口一口给嫣然的小嘴里送着药汁。
喂药的一次,戚振海偶然从纳兰嫣然的袖口里捡到了一本掉落出来的小诗册,上面一首被涂得花花绿绿的诗顿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花上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
花非花,梦非梦,花如梦,梦似花······”
“好诗,好诗啊······”
看到这首诗的第一眼,戚振海就被深深打动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嫣然旁边念着这首诗,不曾厌倦,目光灼灼静静凝望,就像遇到这女子的时光已是深深镌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但却又像是一切未曾发生过一样,就在昨天。
戚振海所做的一切,看在戚老爷子和大哥戚振涛眼里,都是无比的欣慰,嘿嘿,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等到这姑娘醒了,一定要叫振海这小子向她求婚!
只不过戚家人都不知道的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嫣然嘴唇的不停呓语中,却是不停重复着一个名字:
“徐凡······
徐凡······
徐凡······”
······
江苏,巡抚衙门。
许乃钊端坐在大厅之中,对着堂下几名将领严肃问道:
“赵信,你再给我确认一边,
纳兰嫣然,是不是已经死了?!”
原来许乃钊派出去劫杀送亲队伍的赵信等人,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归来了!
“禀大人,小的拿人头担保,纳兰嫣然,
确实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不过临死之前,我还好好让她过了一把当女人的瘾,
也不枉她在这凡尘俗世走一遭了,哈哈!
把她先jian后杀之后,我就把尸体顺手丢在了野外,
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被野狗啃食的不成样子了吧!”
赵信说完,和身边两个贼眉鼠目副将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会心一笑,看得出来,当晚这三个畜生可没少对那三个婢女......。
许乃钊耸了耸八字胡,轻咳两声表示了满意,道: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听说不光是纳兰嫣然,就连她身边的两个婢女,
都被你们几个玩的不成人样了,哈哈,
这么说来,老子对你们好吧?
这样的美差都交给你们去做了,日后可要好好报答我!”
听到此言,赵信和身旁两个副将急忙下跪,谄笑道:
“大人恩德,小的们没齿难忘!
今后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顿了顿,见许乃钊心情甚好,赵信有继续壮着胆子问:
“大人,眼下劫杀了纳兰嫣然,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不知大人下一步如何借题发挥,把这桶脏水泼到徐凡的身上?”
许乃钊啜饮了一口热茶,奸笑两声,狠声道:
“哈哈,这还不简单,我许乃钊别的没什么能耐,
整人我最拿手!你不是已经按照我的吩咐把一个家丁给放跑了吗?
相信那蠢货一定已经上了我们当,赶回京师报信去了,
皇上和兵部尚书那边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要拿徐凡进京讯问,到了那个时候,
我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率军前往上海,先半路解除了徐凡的兵权,再在半路找个借口把徐凡做掉,
顺便接收他的地盘和部队,叫那小杂碎喊冤都没地方去!哈哈,到时候,整个苏南,就是老子说了算!”
“大人实在是高明啊,哈哈······”
“大人高明!厉害啊!···哈哈···”
一时间,大厅里蛇鼠一窝,弹冠相庆,彼此丑陋的嘴脸看着让人说不尽的恶心。
······
······
上海,大帅府。
离派出赵诚前去苏州境内接应已经过了整整两天,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这几日,徐凡是忧心忡忡,眉头像上了锁一般,拧也拧不开。
清风一缕海北荡,风铃响,嫣然笑。翠衣罗衫,共于相思晃。月映眉梢思以往,泪满襟,欲断肠。
凝首望天叹迷惘,金陵城,古道上,倩影依依,拂袖泪两行。天涯难忘起心潮,恩爱结,不能忘!
从南京城杀出重围,金紫山同甘共苦,再到最后的京城相逢又相别,徐凡这些天把这些过往通通都回忆了个遍。
曾经无助的看自己父亲葬身在死城之中的那个女孩,徐凡发誓会倾尽一生一世去守护她。
“徐!赵诚将军,回来了。”
门忽然被敲响,一身戎装的安娜腰跨一柄宽背重剑,进来沉静的禀报道。
现在,安娜不仅是机枪连的首席教官,更是徐凡的贴身护卫,传令兵,三米之内!
没有过多言语,徐凡猛一点头,旋即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外,他没有久等终回的喜悦,反而莫名的有一种难言的忧惧!
果然!
冲进院子的那一幕,
登时就让徐凡失去了重心,险些跌落在地!
尸体!
三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赵诚,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徐凡浑身颤抖着,目呲欲裂,冲过去狠狠抓起赵诚的衣襟,怒声问道,脸上青筋根根暴起,甚是骇人。
被倒提来的赵诚只跪着,不肯起身,原本一个铮铮铁打的汉子,此刻却哭的跟条狗一样。
“大帅····大帅!
我对不起你!嫂子她······
嫂子她被人······”
赵诚哽咽了片刻,不忍心把剩下那句话说出口,只得忍痛换了一个说法,道:
“嫂嫂的遗体,我已经吩咐附近的百姓仔细清洗过了······想必嫂子也能够干干净····净的上路了!······”
只言片语,却是如刀剑般无情,
冷风萧萧,天地肃然,
徐凡突然痴痴的笑起来,就这样突然痴痴的,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他尽力抬头仰望苍穹,没让眼里那滴泪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