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迷迷糊糊之中，李秀成只觉耳边不停有稚嫩的孩童声响起，那声音是那么的耳熟，是那么的亲切，是那么的让他梦绕魂牵，纵使现在脑中混沌不已，眼皮似有千斤之重，李秀成还是忍不住慢慢睁开眼皮，在涌入而来的白光照射下慢慢循迹向那声音寻去。
“端儿？！你怎么在这？你娘呢？！”
当那虎头虎脑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秀成顿时如遭雷击，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出现在了这？
这又是哪儿？！
“娘！娘！爹爹醒了，你快来！”
见到李秀成从睡梦中醒来，李端的脸上顿时洋溢出只属于孩童的天真笑容，一边喊着李夫人，一边跑到桌边踮起脚尖轻轻的为李秀成端来一碗清水，呈了上去。
“咕嘟···咕嘟······”
李秀成狐疑的接过碗，一仰头已是一饮而尽，再看时，李夫人已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走了进来，香味四溢，上面还漂浮着几根翠绿的青菜，但是真正让李秀成胃口大开的，还是清丽贤惠的李夫人脸上的那如花笑颜，用一个词儿来形容的话，就是秀色可餐。
“老李，来，饿了吧？我刚好在给端儿下面呢，你先吃着，我再去给端儿下一碗。”
李夫人浅笑着把碗筷递给自己的夫君，眼底里弥漫着氤氲雾气，多久没见面了啦？他又瘦了，他又黑了。
“秀娘，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秀成来不及吃面，环视四周，布置一板一眼，朴素简洁，毫无虚浮华贵可言，明显是最常见的军帐场景。
“李将军，你醒啦？···”
还不等李夫人接话，帐帘一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便已是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脸关切和微笑，十分温和。
“徐凡？！哼！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
想不到你竟真的是如此卑鄙无耻，竟然是把我的妻儿都弄过来了，徐凡！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对女人和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
李秀成见来者正是阴魂不散的徐凡，当即面色一沉，手中的竹筷竟是“啪”的一声被其生生折断。
徐凡只默然不语，脸上依旧是淡淡笑容。
“将军，你误会徐大人了！
······”
等到李夫人哭哭啼啼着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李秀成当即仰天长叹，竟是想不到徐凡只仅仅只用了几招攻心之计，就把自己陷入了这万劫不复之地，而且还让太平军内部互生间隙，自相残杀。
“徐将军······我李秀成举事数十载以来没有服过什么人，但是你是第一个。
现在我李秀成已经被扣上了叛贼的帽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太平天国，从此与我李秀成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徐将军，你果然是心狠手辣！”
李秀成像是自嘲似的，对着徐凡缓缓说完，脸上早已是四大皆空的神情。
“不过我李秀成就算是到了如此万劫不复的地步，
也绝不会投降清廷！也许天王已经不再相信我，但是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我自己的忠心！”
李秀成挺起脖子，显示自己宁死不屈，颇有大义凛然的气概。
“李将军，你三番五次的败在我的手下，这次更是让我兵不血刃就手到擒来，你觉得我手下是不是无人可用了才会这么将就你？呵呵，人有傲骨虽好，但是也不要自视过高。
我这么告诉你吧，你愿意投降也好，不愿意降我，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压根不在乎！”
见李秀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就是不肯拉下面子提及投降的事，徐凡也不由得有些恼怒。
“但是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不光连番饶你不死，这次更是将你一家老小拯救于水火之中，洪秀全的手段你是清楚的吧？若不是我把你的老婆孩子救出来，只怕李将军现在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哪会有这么温柔贤惠的老婆在身边，哪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在炕头，哪会有这么热气腾腾的面吃！？”
李秀成闻言垂下了脑袋，这些，的确是他欠徐凡的。
“徐···徐将军，我承认我有愧于你，既然我无法接受投降于你，那就唯有以死相报了！请徐将军赐我一死，善待我的妻儿！”
李秀成面色潮红的喊完，已是准备起身来拔徐凡腰间的宝剑。
“我呸！李秀成，你就不是个男人！”
徐凡怒不可遏的一脚把李秀成蹬回床铺之上，破口大骂道：
“堂堂七尺男儿，遇到什么事儿就把一个死字挂在嘴上，你以为这就是忠肝义胆，这就是大义凛然？！这不是，狗屁都不是！
不敢拼不敢扛，你就不是一个男人！死还不简单吗？吃饭也会噎死，喝水都会呛死，要弄死一个人又何其简单？！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妻子怎么办！？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吧？！就要给你守活寡？！凭什么？你凭什么啊？她的世界只有你啊！她在青灯古佛下等了多久，流了多少泪，你就用死来回报她？！
还有你儿子，几岁的年纪，你就要让他没了父亲？你就想别人叫他是一个‘没爹的孩子’？！以后有人欺负他了，又有谁来出头？
我告诉你李秀成，我要你死，分分钟的事，甚至都不要我动一个手指头外边就有成百上千的汉子想来干死你，可是我不想，因为我觉得一个男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就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而活！
就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
“为自己而活······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李秀成浑身颤抖着，痴痴的在床铺上兀自嘟囔重复着这两句话，一旁的李端则是被徐凡这一轮慷慨陈词吓得缩到了妈妈的怀里。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起来把这碗面吃了，从明天开始，
你就当我的勤务兵，给我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一年之后还完你欠我的，我就放你走！”
徐凡冷哼一声，转头出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