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好杨班候继续掌控大局之后,徐凡再次一个人出去视察阵地,这次阵地工事的图纸,全都是徐凡一笔一画精心构造的,那里是火力点,那里该埋雷,那两个角度能够构成交叉火力,又有那里该修个地堡躲避炮火······
每一个细节,徐凡都标注的清清楚楚,也许很累,可却值得!看到阵地上那一个个年轻甚至还有些稚嫩的年轻面孔,徐凡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阵心酸。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国家和民族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
这些憨厚淳朴的半大小子,痴傻汉子,连碗里多块肉都会笑的合不拢嘴的可爱人儿们,他们是母亲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这一仗之后,他们又有那些人得以继续前行,又会有那些人从此长眠地底?
徐凡不敢去想。
望向遥远海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他忽然特别想哭。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哪怕再强壮再英明神武,他也是一个人,身上挑着的两个时代的担子,这样一个不能松不敢松的担子,让他觉得得责任感十足,却又无比劳累。
慢慢踱步在浦东长达千米的海塘之上,徐凡目光静静打量着这修在海边的防洪堤,上海毗邻杭州湾,钱塘江大潮举世闻名,若是不修建这海塘,洪水就会如入无人之境祸害百姓的庄稼,生生把这长江中下游的千里沃野灌成如同大西北的盐碱地,这片海塘还是康乾盛世的时候修建而成的,中间夯土,两边紧贴砖石,十分耐用,当时确实是造福一方百姓,让沿海的人们年年都有个好收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可是渐渐的,岁月侵蚀,国家没落,曾经规模浩大辉煌无比的千里海塘,就这样渐渐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斑驳,两边的砖石都因为年久失修而脱落,露出里面摇摇欲坠的黏土。
徐凡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海塘一样,不,应该说穿着这身军装的所有人,都跟这海塘一样。
国家富强,他们就是保卫人民富足安康的这第一道屏障,永远抵挡着潮水的汹涌澎湃;可是如果国家没落,他们也就会渐渐身不由己,纵使想要再次挺身而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个时候,就到了洪水肆掠,百姓遭殃的境地了,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
徐凡长叹一口气,继续站在海塘上望向两边,破败的海塘里面是早已经被海水倾灌过后的淤田,已经是不能再生长庄稼,只有大片大片耐盐碱的芦苇茂盛繁衍,而海堤之外,正是退潮之后暴露出来的大片滩涂,在月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徐凡脱掉靴子,慢慢踱步在柔软潮湿的滩涂上,一脚踩下去,地上就滋滋的往外冒水,充满吸力的柔软淤泥很快就会吞没到小腿以上,要想往前继续行走,必须花费很大的气力把腿从泥巴里拔出来,才可以继续朝前漫步。
徐凡依稀记得自己在后世也走过这样的路,那是在青岛一个基地和战友们一起海训的时候,即使当时也是这样费力的滩涂,但是徐凡和战友们依然不愿意回宿舍躺着,因为这时候海滩上会遗留下很多宝贝:有鱼,有海星,甚至有漂亮的可以直接送给女孩的贝壳······
可徐凡总想着能够捡到一只壳里满是珍珠的珍珠蚌,变成王老五,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真想那帮孙子啊,没想到老子现在已经成了你们祖宗辈的人物了吧?嘿嘿,等老子建功立业了,你们就好好在博物馆里瞻仰老子的伟容吧······嘿嘿”
“要是那回光荣了,下辈子投胎还当兵,还和你们当兄弟!······”
徐凡一边费力拔出深陷淤泥之中的腿,一边继续朝幽蓝大海涉足而去,海水是什么味道?有此刻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泪咸吗?
“军中之军,钢中之钢,我们是祖国的热血儿郎,尖刀拔除鞘,炮弹压上膛,只等着冲锋号角吹响;浪中我们特别能吃苦,岸滩上我们特别能打仗,背水攻坚,势不可挡······”
徐凡在口中轻声吟唱着前世在海军陆战队教过的战歌,早已经是热泪淌面。
“呦,堂堂飞虎团团长,一个大老爷们,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这海滩上抹眼泪,说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银铃般的玩笑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徐凡忙抹一把眼泪,边回头边嘴里骂着:“妈的,这海滩上风真特么大,沙子都给吹眼睛里了······”
回首凝望,徐凡没有猜错,正是白雪。
“咳咳···白雪,你好大的胆子!本将明明令你留守军营,现在你却跑到这里来,不怕我治你一个擅离职守之罪吗?!”
徐凡故作严肃,一边说,一边费力的快步跋过去牵住了白雪柔软的双手。
“切,少给老娘来这套,在人前老娘给你面子,你说一不二,没人的时候,哼哼,是龙你就得给我伏着,是虎你就给我趴着,老娘说东,你就不能往西!否则就甭想上老娘的床。”
白雪见徐凡装模作样的给自己打官腔,心下恼怒之际,也是故意说出一番气话来试探徐凡。
“好,娘子说的是~不过这次可下不为例,兵营必须要有你坐镇,我才放心!”
徐凡虽然一脸严肃,但还是抱紧了白雪,嘴里柔声说道。
“知道呢···这不马上就要开战了吗,好多士兵临走之前都还能跟自家娘子亲热一下呢,你一声不吭的就跑来这海滩上,嘻嘻,还一个人抹眼泪呢,说,是不是想那个相好的了?!今天不说清楚我可饶不了你!”
白雪银牙一咬,满脸痛惜的怜爱之色,满腔似水柔情全部付诸在了徐凡身上。
“傻瓜···我是一军主将,自然要身先士卒察看敌情,这样才能对我的士兵们负责嘛······”
话音未落,只见白雪却是气的连连跺脚,连声嗔道:
“哎呀,哎呀!人家来这不是要听你说什么大道理,你就不能···你就不能讲点女人都爱听的话吗?······”
见白雪眼底的秋波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闪亮,徐凡不禁狠狠吻了一口怀中的曼妙女子,当下口中就诵念道: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就来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春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只愿以吾之微力,救吾今日之中华!即救我之中华,尔后而汝缠缠绵绵,永不相忘!······”
“救吾今日之中华···缠缠绵绵,永不相忘···”
此刻,白雪心中早已被豪情万丈和小儿女情长搅得天翻地覆,整个人就完全的依偎在了徐凡的怀中,一种强烈的景仰和爱慕已经充斥了她的身心,使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爱得不能自拔。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拥抱着走到了一丛芦苇荡下,借着淡淡月光,一声嘤咛过后,就只剩下无尽的海潮,在夜幕下充满节奏的拍打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