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时是在凌晨时分,那天有些燥热,可偏偏却停电了。
缅北的果敢地区就是这样,电力系统常常因为负荷过大而崩溃,根据经验,估计得几个小时后才能通电,甚至有可能等到明天。
我觉得宿舍太热,就出来走走。
我们这个诈骗团伙在果敢郊区,距离市区有段距离,方圆三四百米都被铁丝网圈了起来,里面除了办公建筑,还有水牢、大片的简易房。
这些房间脏乱差,堪比贫民窟,可这就是“职工宿舍”。
我以前就住在里面,现在想起来每晚睡觉都是一种煎熬,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鼠就会爬到脸上。
而且为了防止我们逃跑,在晚上是不允许以任何借口出来的,上厕所我们也只能在里面的旱厕解决。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居然来到了水牢附近。
所谓的水牢,顾名思义就是设在水里的牢房,他们用牢固的木棍在水塘里建造了十来个能关押两个人的牢房。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除了在电影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折磨人的方式。
被关押在里面的人通常都是被吊着的,只有脚尖勉强够得着地面,身体的大部分都被污水淹没。
可以想象一下,一整晚的吊着不能睡觉,还要泡在污水中,不用半天,整个人全身都会水肿,就是钢铁般的意志只怕也要崩溃。
这是比剁手指更容易让人屈服的酷刑!
关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半天内就开始求饶了。
当然,也有始终不肯屈服,就像之前那对小情侣。
我望着水牢的方向,心里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个男人不肯屈服的倔强模样。
我心里泛起一丝愧疚,我很讨厌也很害怕这种感觉,因为很容易让我在这个地方万劫不复……
我快步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是说他满身的血,受了很严重的伤,关在这里面都没有开口求饶?”
“你别不信,我跟你说,兄弟我在这里好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气的。那家伙还贼他娘能打,如果不是我们拿着趁手的家伙,三五个人近不了他身。”
如果我没听错,第一个声音应该是刘秀的,他好像在打听什么。
“能打有个屁用,还不是被兄弟们降服死在这牢里了。”刘秀的语气有点不屑。
可这不屑中似乎还有着点怒气。
“那可不,不是我吹啊!我们这些人别的不说,打架斗殴杀人越货,那可都是个中好手。”那个看守水牢的打手,一脸横肉,叫董彪,他接过刘秀递过来的烟倒也不客气。
董彪猛吸了两口,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吧,要说心狠手辣,我们都比不上赵哥他们那帮人。”
刘秀也叼起一根烟,问那董彪,“这话怎么讲?难不成下手比我们还狠。”
“那倒也不是。”董彪脸上露出恶心与恐怖兼有的表情,“他们那帮人从活人身上取内脏,那几刀下去,内脏肠子什么看得清清楚楚,可人他娘还在挣扎呢!”
“兄弟我看到这真是直犯恶心,可那帮孙子跟他娘没事一样,该干啥干啥,你说狠不狠?”
说到这里,董彪忽然停下了。
他发现了我!
我心里猛的一跳,我是有些怕他的,或者是怕这里的一切打手,经历过折磨之后,看到他们总会本能的畏惧。
刘秀看到是我,扔掉手里的烟头,突然揽住我的肩膀,“你咋跑过来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能来的!”
我内心很慌,没有任何挣扎,甚至蜷缩在他怀里。
除了慌乱之外,不得不说我有些感动,有些开心。
我知道刘秀大概是为了帮我,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其实也知道,我已经有些仰慕他了。
董彪看刘秀跟我态度亲昵,咧嘴一笑,“原来是找你来了,我还以为哪个想不开要逃跑呢!”
“兄弟,这事你别往外说,”刘秀往董彪手里塞了一包烟,烟下面是两张百元美钞,“你知道的我们都是绑来的,大哥未必愿意看到我们……”
“我可不是出卖兄弟的人,放宽心。”
董彪嘴上客气,手上却早接过来揣兜里了,然后挥手让我们快走,“不是兄弟我赶人,这鸟地方不适合约会,别人看到了兄弟我还得费劲解释不是。”
于是,刘秀便牵着我快速离开了。
“以后那地方可别去了,早点休息,明天好好干活。”
刘秀把我送到宿舍门口,准备离开,我看得出来他脸色不太好,突然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在打听什么?”
刘秀眉头一皱,否认了,他叹了口气,“这地方有什么可打听的,无非是谋财害命,倒卖器官……”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我现在所做的无非是能了解更多,当你对周边环境足够熟悉,才能从容应对,才能在这里混得更好。你应该也不想再住到那里了吧!”
他指着“职工宿舍”方向。
跟现在的独立宿舍相比,那里简直是猪圈牛舍。
谁还愿意回去呢!
我点了点头,选择相信他说的话。
除了相信他,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我现在能一定程度上摆脱底层困境,几乎就是在依仗他。
我不希望,内心也固执的不相信他要冒险去做什么出格的事。
要知道现在的他除了宋义,谁都要给他一个面子的,为啥还要冒险呢?
我也找不到他要去冒险的理由。
毕竟逃跑的可能性太低了。
5时间过得飞快,我们这个业务小组在短短三个月内,业绩就压过整个团伙最主要的业务,绑架勒索以及对针对大陆的电信诈骗。
要知道我们的人数不过十个左右,不过整个公司的十分之一。
刘秀瞬间成为公司炙手可热的人物!
整个团伙上下对他越发客气的同时,宋义把他看得更牢了,在他看来这可是了不得的摇钱树,可不能弄丢了。
另一方面,他让我务必要监视好刘秀的一切行动。
这个胖男人在缅北闯荡十多年,别的不说江湖经验还是丰富的,他见过不少阴沟里翻船的。
这刘秀如果是普通人那倒也没什么,如今风生水起,总还是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准备走得时候,宋义突然叫住我,说:“你和刘秀?”
他比了一个亲密手势,意有所指。
我瞬间紧张起来,这段时间刘秀总是有意无意的会对我有亲昵的举止,比如突然拉手,或者喜欢在我工作的时候挽弄我长的头发。
整个小组的人都当视而不见,或者笑笑了之。
因为如今不止是我跟刘秀待遇不同,他们也搬进了干净的集体宿舍,没有刘秀他们什么也不是。
可是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宋义肯定是知道的。
“玩玩罢了,我始终是忠于你的,老板。”我对他笑了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宋义没说什么,让我走了。
这天傍晚,我们提前结束工作,返回宿舍后,我出来打水,突然见到董彪小心翼翼的进了刘秀宿舍。
我心头一紧,便悄悄走了过去。
“兄弟,你让我买的药,我都给你搞来了。”董彪进了屋就恢复了一贯的粗汉子本色,嗓门稍微有点大。
看见我,董彪也没有避讳,可能在他看来,我已经是刘秀的女人,听见又有何妨?
我很好奇刘秀买得什么药,很快董彪就给了我答案。
“要我说兄弟,你真没有必要买这些云南白药啊还有消炎药,那些人的贱命由着他们去吧!”
董彪抽着烟说的那是豪气干云,“你说万一老大要是知道了,怪罪起来,你多不值当。”
“放心吧!这种小事谁会关注?再者说了,这段时间你不是也急用钱,你帮我买些东西回来,我给你跑路费,这不是互惠互利吗!”
刘秀居然一点都不担心董彪会举报他。
董彪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居然一改之前的语气。
“兄弟,这点我是承你情的。可我也得劝你一句,这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善良和同情心只会害了你,为了这些个贪图天上掉馅饼的人,可不值得啊!”
要说他不担心被宋义发现,那其实也是假的,只不过他孩子生病,确实需要钱,而刘秀给的价格实在是高,买一次药,给他两千美元。
这在果敢地区是普通人小半年的工资。
只能说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倒也不是说我同情他们,而是我们本就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我总得想办法给自己积点德。”刘秀讲起道理来跟他的业务水平一样优秀。
“再者说,我其实觉得这些绑架勒索啊!委实挣不了什么钱,就算是诈骗,那也得往高处走啊!为此手上沾满鲜血不值得,我们明明有更好的路对不对?”
如果换个人来说这句话,董彪大概率嗤之以鼻。
毕竟把人绑过来,用他们的名义搞各种贷款,那得十万起步吧!
这还是没有什么成本的!
再不济折磨死了,各种器官一卖,那也是五六万起步,怎么就挣不了什么钱了?
但是这点钱跟刘秀的手段比起来,那确实是既血腥又麻烦,效率又远远比不上。
“那只能说兄弟你是有本事的人。”董彪这点是非常佩服的,“但是药你准备怎么交到他们手上?”
“隔着窗户扔进去,至于他们用不用,怎么用,那就不关我事了。”
刘秀把这事想的倒是很轻松。
“那这事我来办,兄弟们的巡逻时间我一清二楚。”董彪拿起药就出了门。
刘秀追了出来,塞过去500美元,董彪也没客气,接过来提着药就走了。
我躲起来,见董彪走远了,才匆匆回到宿舍。
我害怕极了,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而是刘秀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一旦被发现,宋义可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刘秀完蛋了,我大概率又要回到哪个脏乱差的宿舍,过提心吊胆,备受煎熬的日子。
然而,更令我害怕的事还在后面。
在短短半个月后,我发现刘秀居然跟董彪在商量怎么帮一个被绑来的新人逃走。
这几乎是我所能忍受的底线了。
如果说给那些不幸的人买药被发现,宋义考虑到刘秀能给自己挣钱,可能不会严重到弄死他的地步。
可帮人逃跑,就是谁也不能触犯的红线了!
我有向宋义举报刘秀的冲动,因为如果事后发现我知情不报,我的下场一定比刘秀凄惨十倍,这就是女人在缅北的悲哀。
可我舍不得眼前的一切,也不想看到刘秀就此万劫不复。
我挣扎了很久,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6第二天一大早,宋义没有出现在办公区域。
中午的时候,他对多达四五十人的诈骗团伙训斥了一个小时,并对执勤小组克扣了半月的工资。
但这件事对他而言,终究不过是小事。只要不是内部人出了问题,逃走一个人无所谓。
毕竟他们一年不知道要绑来多少人,怎么可能一个都逃走不了?
他给点惩罚,提醒大家不要松懈,事情也就过去了。
除了当事人刘秀和董彪之外,整个诈骗团伙上下一百多人,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惶恐不安,而且越来越担心,担心刘秀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因为这种事情多了,以宋义的老练必然能查到是怎么回事。
好在,接连几个月,这种事再也没有发生。
临近年底,整个果敢地区都开始张罗着要过春节,被困在这个不毛之地,居然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过年的气息。
这得益于刘秀的提议,他建言大家辛苦一年,应该举办一个年会,大家一起过个春节。
宋义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大概是你在想屁吃呢!
不过他略一思考,居然同意了!
整个团伙自刘秀的到来,确实是发生了巨大变化,他的收入暴涨好几倍。
用这点小恩小惠满足一下大家,又何不可呢!
宋义派人买来了年画、年糕、饺子等跟春节有关的东西,居然还破天荒的改善了一下“职工宿舍”,给他们买了新的被褥。
这个年会某种意义上也是表彰大会。
第一个上台的自然是刘秀,宋义不吝赞美之词,称他为公司的中流砥柱,奖励他五万美元。
这点钱比起刘秀带来的巨额收益,自然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如囚徒般的我们而言,这可以说是不敢奢求的东西。
刘秀发表讲话时,我很是激动,手掌都拍红了。
然后,我莫名其妙听到了我的名字,他居然说,他能够如此成功,有一半得益于我的帮助。
这大半年来,我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定位,这只能说是他对我的偏爱。
我又是感动又是惊喜,眼泪不停得往下掉。
宋义把我请上台,是的,难得的用了请。
然后居然用慈父一般的语气,当众宣布,“从今天开始,慧芳就是我的干女儿。”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我都快忘记我叫李慧芳了……
我当时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居然被团伙老大认作干女儿???
年会过后,刘秀把我送到宿舍,对着我数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他。
他扶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我前面做了什么吧!”
我心里一惊,本能的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这里是诈骗团伙,他们的每一个人手上几乎都沾满了鲜血。”
这个帅气阳光的男人很少用这么沉重的语气说话,他让我从之前的感动和惊喜中回过神。
我神色有些黯然,“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不要小瞧了自己,我们能做的有很多。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刘秀坚定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所说的力所能及的事是什么,眼睛本能的闪躲,然后劝他,“那会要了你的命,你不要再冒险了。”
刘秀沉默了一会,“我不会再去冒险,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本该在大陆无忧无虑的活着,你之所以这么惨,都是因为这个十恶不赦的犯罪团伙。不要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是不恨宋义,可是要继续活着很多事只能妥协,而在妥协中我似乎忘记很多我的人生本不该如此。
可是现实情况好像也容不得我们多做挣扎。
哪怕刘秀如此受重用,我表面是宋义干女儿,我仍然不认为有机会跳出火坑。
刘秀也许觉得说服不了我,也没在说什么,摸摸我的头,让我早点休息。
但是有一点,他似乎笃定我不会揭发他。
我确实没有勇气揭发他,我现在跟他本就是捆绑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另一方面,我也不忍心去揭发他……
7年后,我们这个业务小组扩大了三四倍,宋义在刘秀的建议下,将诈骗的目标扩展到了韩国和日本。
刘秀带领的团队,占整个公司的半壁江山,已经算是公司的二把手了。
当然,这只是针对诈骗业务来说。
那些真正的涉黑人员是不可能听他这个毛头小子指挥的,宋义也不可能给他下放这方面的权利。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刘秀所带的团队收入占到整个公司的八九成!
宋义真正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开始真正考虑是否还要继续针对大陆的绑架勒索和电信诈骗。
在四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宋义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刘秀建议我停止从北边大陆拉人,同时放弃那边的业务,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他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只能小心回答,“我也听刘秀提起过,他说绑架勒索风险大收益小,而且大陆对电信和金融诈骗查的越来越严。完全没有必要担这个风险。”
宋义一边点头,一边反问,“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老本行停了。刘秀一旦跑路,那我们的财路可就真的断了,到时候怎么办?大家伙饿肚子,你再住到那猪圈一样的宿舍吗?”
他这带有威胁的话,让我明显有些紧张。
我赶忙说:“刘秀这些天一切都正常,他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再说他跑路能跑到哪?一个资深诈骗犯,累计数额巨大,不判个死刑无期,最少也得有个二十年吧!”
这些话基本都是事实,刘秀这些日子,确实是都放在带团队上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小子也跟我说,本就是为求财,我们这里还能让他大展拳脚。”
宋义显然放下了一部分戒备心理,“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要是跟着我好好干呢!我不介意他做我的干女婿,反正你看着点,别让他把路走歪了。”
我赶忙连连点头。
宋义让我去把刘秀叫来,我猜想大概率是准备恩威并施,要收买刘秀的人心。
而且刘秀来了之后,宋义这个老油条让我回去休息,要跟刘秀单独谈。
此次谈话后,宋义果断放弃了绑架勒索和针对华人的诈骗业务,还宣布公司要开拓新的业务,准备介入赌场行当,这边的业务暂时有刘秀全权负责。
这天之后,宋义就离开了这个全封闭的据点,在公司业务上,刘秀大权独揽。
当然,也只是在业务上,那些真正的亡命徒由宋义的江湖兄弟察布查负责。
这家伙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额头有一道醒目的长条疤痕,据说是早些年在泰国械斗时被砍了一刀,居然大难不死。
察布查这个人性格有些粗鲁大条,江湖习气很重,但好的一点是他很尊重刘秀,比宋义还尊重。
因此,他只负责看守外围,保证别的团伙威胁不到公司的业务,同时,我们这些人也别想私下里逃跑。
这给刘秀留了很大的施展空间,也就是说,如果刘秀想要跟外界联系,完全是有机会的。
可是来这里两年多,我也是清楚的,跟外界联系了又能怎样?这里是缅北,跨国执法难度巨大,可不是说说而已。
地方保护主义,加上这里到处是山林,上面通个气,这帮人拉着我们随便往里一钻,跟人间蒸发没多大区别。
我并不希望刘秀这么做。
好在刘秀确实没这么做,他只是开始收揽人心,不管是公司的业务人员,还是察布查带领的武装团伙、董彪都成了他的狗腿子。
我忐忑不安的问刘秀,这么做不会是想取代宋义吧?
刘秀指着水牢方向说,“我是希望那里能够完全成为摆设,宋义这种诈骗团伙头目有什么可取代的。”语气很是不屑。
这时我还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在酝酿一个惊天大计划。
8宋义开赌场进行的比较顺利,这得益于刘秀给他积累的外汇收入。
有了资金支持,他可以迅速打点上下,招兵买马。
赌博产业跟诈骗差不多,几乎都是一本万利,钱生钱永远都比白手起家要简单快得多。
短短两个月,宋义就在赌博这个行当风生水起。
他这个老油条在果敢地区摸爬滚打多年,对这里的门路那是门清,很快他又开始涉足黄色产业。
这是一个更加罪恶的行当。
所有的女人几乎都来自周边各国,不是被拐卖就是被骗来的。
而北边大陆所占的比例足足有三分之一!
她们处境凄惨,暗无天日。
有些黑心的商家甚至逼迫她们一天接客十几二十个,却只给她们仅能果腹的酬劳。
如果不幸患病或者感染妇科疾病,没有人管你,只能慢慢等死,最终荒野山林里不过多上一具抛尸或者无名的黄土堆。
我当初差点被卖过去,但事实上对那些并不了解,这些都是刘秀告诉我的。
他那天喝了一点酒,整个人介于清醒和宿醉之间。
他这个人几乎不饮酒,可能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他很难过,说他现在是在助推犯罪,不管是帮助宋义搞诈骗,还是建赌场开酒店。
他身上一直都有着区别于缅北所有人的异样光环,阳光、善良,充满正义感。
如果这些优点都消失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啊!
我宽慰他了几句,可并没有什么用。
刘秀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安慰,他来找我可能只是来倾诉。
随着酒意渐浓,他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了,趴在肩膀上话越来越多。
我没在意他都说了什么,因为我这个时候心里紧张极了。
我们现在的姿态很暧昧,他呼出的热气吹到我的脖颈或者耳边,很痒,这进一步催发了暧昧的氛围。
这是我自大学分手以来,再一次感受到爱情的魔力,哪怕刘秀可能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喝醉了。
我搀扶着他回到宿舍,好容易把他扶到床上,盖上薄被子,他却拉着我的手不肯让我走。
接下来,他又没有边际的说了一大堆,最后,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他身边睡着了。
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他隐约说,“不用太久,我会让这些罪恶都消失的。”
9我起来的时候,刘秀已经不见了,他给我留了早餐。
得益于他掌权,整个业务团队的伙食有了根本改善,我喝了点粥,吃了鸡蛋,准备去办公区域找他。
脑海中冷不丁的冒出他昨晚说的那句,“不用太久,我会让这些罪恶都消失。”
我知道刘秀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醉了。
这让我顿时很担忧。
坦白说,经历过之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满意了,我很害怕突然再失去这一切。
更害怕刘秀要做铤而走险的事。
从这时起,我对他一言一行更加关注。
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多数时候仍然在带领团队赚取外汇。
只是,他开始更多的跟团队成员沟通,尤其是那些因为之前反抗而受到迫害断手指,乃至落下残疾的成员。
后来,我慢慢开始发现有些不对,他似乎是在收集什么证据。
这一刻我心里不安极了!
这举动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我不忍心向宋义举报他,可是如果坐视不管,我跟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开始旁敲侧击的提醒他。
刘秀只是笑了笑,根本不放心上,可是偏偏我对他的笑容又没有什么抵抗力。
随着时间的推进,宋义那边高歌猛进的在拓展市场,他很快就成了集赌馆、酒店和诈骗为一身的庞大犯罪集团。
听董彪说,赵哥赵凯文如今也被宋义兼并了。
宋义通过跟果敢地区本地大佬合作,控制了医院上游客户,深度介入了器官买卖市场,赵凯文如今得叫宋义一声宋哥了。
我对这种发展速度没有什么概念,但也不得不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
同时,我也意识到宋义如今今非昔比,刘秀斗赢他的希望,那可太渺茫了。
尤其是在知道察布查带人来办公区送物资时,跟手下侃大山,说如今他们大哥可是跟军政要员一起喝酒吃肉的人物!以后压根就不用担心别的势力或者警察来这里突袭,大伙放开心该吃吃该喝喝。
这话无疑加剧了我的担忧和恐慌。
官匪一家,我和刘秀拿什么赢?
那日以后我愈发的害怕,整天魂不守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候,宋义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要带我跟刘秀去参加什么宴会。
别说是在缅北,就是被骗到这里之前,我也没有参加过什么高端一点的宴会,颇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宋义已经给我准备好了礼服,为了遮掩我胳膊上的伤痕,他特意让人买了长袖的连衣裙。
宴会地点在宋义新开的高端酒店。
与会人员除了当地的军政人物,就是一些混社会的大佬,宋义这边除了我和刘秀,只有赵凯文和察布查有资格参加。
察布查此人,据说十分好色,但却是单身狗一个。
赵凯文是带着他夫人一起来的,她夫人是本地人,大约三十多岁,有了身孕。
宋义介绍了我们大家认识,然后就开始跟那些大佬们推杯换盏了。
这是他的答谢宴会,他是主角,自然是要面面俱到的。
刘秀也被他拉走了,显然他有把刘秀从幕后推到台前的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说,刘秀来到缅北基本没吃什么苦,因为才华出众,甚至一开始就被优待,他没有理由跟宋义有深仇大恨。
这也是宋义敢于重用他的重要原因。
我跟赵凯文的夫人在这种场合多少显得有点多余,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夫人、小姐,跟我们俩那是泾渭分明的。
我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认识她的。
10赵凯文的夫人姓秦,叫秦玉珠,长的十分漂亮,据说祖上是从云南那边过来的,家里做的是贩卖水果的小生意。
早些年她父亲因为被水果压价严重,跟一帮把控水果生意的团伙起了冲突。
多亏赵凯文摆平了对方,不然她的父亲可能已经被人打死!
为了给家里找个依靠,她就半推半就的嫁给了赵凯文。
赵凯文这个人做事心狠手辣,对家里人倒是极好的,秦玉珠后来知道他是做什么勾当的,仍然愿意跟着他。
宴会散了之后,宋义派察布查送我和刘秀回来。
察布查平时的表现没有那么好色,但一旦几杯酒下肚就会色心骤起。
也许是之前我出于自保,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刻意遮掩,他没有发现我其实也是不多见的美女,今天一番梳妆打扮之后,给了他不一样的观感。
在回来的路上,这家伙时不时的偷瞄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这个泰国人神经大条,喝酒之后做事不考虑后果,我真担心他会对我下手,尤其此刻刘秀就再在我身边。
我不想他看到我的丑态。
刘秀好像察觉到了,他开始跟察布查搭话,聊最近的业绩还有赌场,时不时还会提及我这个宋义干女儿。
察布查咽了口口水,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被绑来的人质了,他想欺负我终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终,我有惊无险回到了宿舍。
刘秀喝了不少酒,头有点晕,他转身准备回去,我拉住他,恳求道:“答应我,不要去冒险,行吗?”
参加了宴会之后,我更加确定,如今的宋义集团已经是果敢地区的巨无霸之一,甚至被收过钱的军政大佬保护着。
这种情况,刘秀怎么可能赢得了呢!
刘秀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说,“明天可别打扮这么精致了,在这地方美貌可是一种罪过。”
然后,他就走了。
我呆在原地有些无错,可心里还有一些无法言表的快乐情绪。
11生活继续着,不管是宋义还是刘秀,在賺钱方面都是风生水起,可我却每天都患得患失。
因为除了刘秀本人之外,只有我知道,在一切的平静下,其实早已经暗流涌动。
刘秀在瞒着所有人,做着要覆灭整个集团的大事!
没有人知道他会怎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刘秀突然对我发起了爱情攻势。
他在这天要下班的时候,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表白。
没有什么花哨的仪式,也没有什么动人的言语。
他只是站在工作台上,拿着平时用来安排工作的麦克风,很突然的,又很平静的说,“李慧芳,我喜欢你,我想我们应该一起共度余生。”
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就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呼喊和口哨声。
他们以为这是爱情的宣言,在这个像监狱一样的地方,能有纯粹的爱情,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巨大的鼓舞。
要知道我们这些人某种程度上跟犯人无异,甚至比他们还要惨。
但一切似乎都随着刘秀的到来,慢慢在发生改变。
但是我却知道,那句“共度余生”可不止是爱情的宣言,其实更是一种决心。
我如果答应了,我就是跟他一起冒险。
最后多半是苦命鸳鸯,客死他乡。
就算侥幸赢了,也免不了被法律制裁,双双入牢房,要知道我跟他如今可都是资深诈骗犯,涉及金额大到无法想象。
可是,哪个女人又能拒绝绝境下的爱情呢?
何况对方光芒万丈,那般的耀眼!
我缓缓走向他,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好,我们共度余生。”
当晚,我度过了人生中最怀念的日子。
在经历过惨无人道的蹂躏后,我一度以为我已经麻木,乃至于厌恶抵制性事,但感情到了之后,鱼水之欢,水到渠成。
我在这一天后似乎获得新生。
仿佛那些苦难都已经不再属于我,而是遥不可及的过去……
刘秀随后告诉了我,他的全盘计划。
他既不是卧底,也不是警察的线人,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巧合。
那两个逃跑未遂的男女,是他的同学。
不得不说,刘秀真的是个高智商人才!
他循着他们在网络上流下的踪迹,查到果敢以及我们虚假宣传的亨利达集团,然后就自投罗网。
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一个普通的诈骗团伙变成危害一方,乃至众多国家的犯罪集团。
只有这样,多国联合行动才能成为可能!
也只有联合行动这样强有力武装,才能够突破地方的保护。
如今他已经掌握了宋义犯罪集团的众多罪证,这件事已经快要到收尾阶段了。
我惊讶于刘秀居然在默默地做着如此惊天的大事。
原来,刘秀当初冒险帮忙逃出去的那个人,是卧底警察,刘秀很快发现了他的身份,担心他打乱自己的节奏,就说服并协助他逃了出去。
刘秀通过这个警察已经把罪证递交了上去。
因为宋义犯罪集团罪恶滔天,上面已然决定通过外交层面,尽快推进联合行动,就像当年的湄公河惨案。
我既激动又担心,提议要不要提前逃走?
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刘秀再冒险做什么了。
刘秀却摇了摇头,“我们还不能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
“宋义和赵凯文不配接受法律的审判!他们应该凄惨的死去,就像被他们迫害的人一样!”
“我需要你帮我联系赵凯文。”
12我明白了刘秀的意思,这两个禽兽确实不配被审判!
接下来,我们按部就班的执行计划。
按刘秀的计划,我先从秦玉珠那里套话,得知赵凯文最近时常酗酒,结合刘秀在宴会上的观察,判断出他应当是对宋义兼并他的生意大为不满。
几天后,我又通过秦玉珠传话,刘秀想约见赵凯文。
刘秀如今在宋义集团的地位已然是察布查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他出入虽然仍要有人陪同,但已经可以在周边行走了。
加上我还在他们的控制中,察布查不担心刘秀想跑路。
他当然不知道,陪同刘秀出去的四五个人,早在董彪的相助下,全被收买了。
我在宿舍焦急的等待着,这时察布查突然闯入,我瞎了一跳,但并不是全无准备。
察布查之所以没有亲自去监视刘秀,自然是想趁刘秀不在打我的主意。
他这种色胆包天的人,始终认为女人不过是玩物,事后他至多给刘秀赔礼道歉,也就算完事了。
这就是典型的以己度人。
但他正好落入了我们的算计。
我有些慌,但没有乱了手脚,我赶忙拿出备好的酒,哄骗察布查喝点酒才有情趣。
察布查碍于我如今的身份,没有立刻用强,正好他也想借酒壮胆,他酒量很好,根本不担心几杯酒下肚会醉倒。
然而,他哪里知道这酒里早下了料,正是他们用于对无知少女下手的“神仙药”。
不一会,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我去通知察布的查属下把他给抬了回去。
之后没多久,刘秀就回来了,他面色轻松告诉我,赵凯文根本就经不起挑拨,如今已经决定跟宋义撕破脸了。
他听说明晚宋义会去恒利达赌场盘账,已经决定后半夜在路上堵他了。
现在唯一要祈祷的就是,他们一定要在联合行动发起前进行火拼。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然而,事情没有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一天,我几乎是在紧张和不安中度过。
到了晚上,赵凯文打来电话,询问亨利达赌场有没有临时增派人手。
显然赵凯文是要做完全准备,彻底吃掉宋义!
本来肯定是没有的,但为了确保赵凯文也要死在当场,刘秀过了十二点立刻惊慌的去通知察布查,说得知消息,大哥可能要遇袭!
察布查听闻是赵凯文,没有过多迟疑,显然,赵凯文的不满,上下都是知道的。
他赶忙带着人拿着武器就赶了过去。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我们设定的计划进行,察布查在路上遇到了车祸,等他们赶到时,宋义已经被乱刀砍死,赵凯文伶着他的脑袋正耀武扬威,发泄不满。
论心狠手辣,没有人比得过这帮敢于活体解刨的狠人。
察布查当时都吓懵了,不知所措。
可就在这时,一帮不知哪里来的蒙面武装力量突然闯入,对着赵凯文方一通乱射。
察布查趁机动手,三方乱战!
最终,察布查凭借自己的勇武,在乱军中砍了赵凯文四五十刀,终于将他砍死。
只不过他们这伙人也被那帮蒙面人乱枪打死。
我和刘秀都是事后才得知,那伙蒙面人是缅北当地的武装份子。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联合行动的消息,想在联合部队到达之前杀人灭口,却进入了联合行动部队的瓮中,成了瓮中之鳖。
此次联合行动,亨利达犯罪集团多达数百人的涉案人员被押回国受审。
逃亡的过程中,刘秀跟我相视一笑,接下来无论会不会被联合行动队找到,都无所谓了。
我们终究是做成了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