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许里正猜的半点没错。
许云归想了想就带着顾无咎，蒋铮和李大山，走到难民那边去打听情况了。
果然，这些人都是齐州来的。
一名脸色灰败，浑身上下不知打了几个补丁的中年汉子，有气无力的扫了许云归几人一眼，“你们一看就不是锦州人，也是从哪里逃过来的吧？”
许云归点头，“是，我们是幽州来的。”
“幽州？”那人愕然的瞪大眼，“那么远过来的？”
他又看了一眼许云归身后长长的队伍，然后对着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这么远的路，你们居然都过来了。”
哪像他们，就隔壁齐州走路过来，不过三天的路程他都觉得受不住，再看看人家，简直没法比。
许云归可不是来跟他闲聊的，笑了笑便跟他打听了起来。
原来，这些难民全部都是齐州靠近锦州这边的普通老百姓。
因着齐王半个月前举起反旗，大肆征兵，还新增了许多徭役兵役，以至于普通人根本活不下去，这才逃往锦州。
“唉，我们和你们差不多，日子过得惨啊！”那人说完后，颓丧的叹了一声。
许云归抿了抿唇，继续问，“那您知道锦州这边会如何安置难民吗？”
“不知道，不过之前我们那边逃过来的人都没有回去，这边官府应该是会给安置的吧？”那人摇头道。
许云归皱眉，这个说法有些不妙啊！
【主播，你们那边官府对难民的安排不会发官文之类的吗？还是普通人不知道？】
弹幕的一句话提醒了许云归，她的心更沉了几分。
“咦？许云归？”这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许云归耳中，“还真是你啊，这也太巧了不是？”
许云归扭头看去，也是惊讶的睁大双眼，“霍同年？霍书同？你这是……”
眼前这一脸脏污且穿得极其寒酸的年轻男子，居然是之前许云归去幽州府城参加院试时认识的一名童生。
当时两人住在同一家客栈，可那时的霍书同还是一副富家少爷的做派，嫌弃客栈不够档次。
霍书同快走几步来到许云归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问，“你怎么来锦州了？”
许云归简单解释了下，然后又看着他问，“霍兄为何这般……”
她也上下打量着霍书同，意思不言而喻。
霍书同苦笑，“三年前从幽州考完院试回到齐州后，我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今年更是被官府多番盘剥，如今落得个家财散尽的下场。”
霍家的祖籍是幽州，因此需要回去幽州参加院试，不幸的是，霍书同没有通过院试，如今依旧是一名童生。
“霍兄也是要去广仁县官府询问落户之事的吗？”许云归了然，开口问道。
霍书同点头，“对，家父家母因为家中剧变，相继去世，如今齐州混乱，我只能带着家小来锦州谋取生路。”
他看了看许云归等人，又道：“我之前听说北蛮人攻占幽州，许老弟你也是带人来锦州安家落户的？”
许云归颔首，“霍兄不知，如今北蛮人不但攻占了幽州，林州也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
“什么？”霍书同大惊，“林州也陷落了？”
许云归叹息着点头，“因此我们不得不一直往南，一路来到了锦州。”
“许老弟你真是大才啊，居然能带着这么多人来到锦州，愚兄佩服万分！”霍书同对许云归拱手一礼。
许云归摆摆手，“同是天涯沦落人，霍兄可别折煞我了。”
“既然我们顺路，那愚兄斗胆，便跟许老弟一起走如何？”霍书同眼珠一转，连忙道。
这位许秀才的队伍这么多人，跟着他可比他自己费心的保护一家子要强得多。
许云归倒是无所谓，相比她，霍书同对西南地区的情况肯定更了解，一起走她还能顺便打听一番。
“霍兄哪里话，出门在外，你我又是同年，自然是要互相关照的。”许云归笑着应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
霍书同大喜，连忙去招呼妻儿跟上许云归他们的队伍。
他们这队人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逃荒，速度比起这些零散难民来要快得多，没一会儿就把那群人甩到了身后。
而这次顾无咎和蒋铮走在队伍后面。
蒋铮看着顾无咎欲言又止，“七哥，齐王造反，你……”
顾无咎从刚才听说齐王造反开始，整个人就异常沉默。
此时被蒋铮问起，他也只是惨然一笑，“那是他的决定，如今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什么？”
蒋铮哑然。
是啊，顾家都已经没了，跟顾家交情匪浅的齐王又怎么可能把对顾家的承诺放在心上？
“阿铮，”顾无咎忽然喊道，“以后别再提起从前了吧，我们跟着云归重新开始，可好？”
蒋铮闻言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才说出一句，“七哥你……能放得下那些事了？”
顾无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放不下又如何？你看看富贵他们，和里正爷他们相处得多好啊，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明知结果如何，我怎么能带着他们去以卵击石？”
蒋铮朝走在前面的寒江寨弟兄们看去，眼神复杂。
这些一直跟着他们的弟兄，正在帮队伍里的老人提东西，帮着妇人们抱孩子，还有的走在队伍两侧，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有人同弟兄们说话，他们脸上就会露出或是灿烂或是憨厚的笑。
扪心自问，蒋铮也无法想象如果按照原计划，这些弟兄们会有什么下场。
“可是七哥你……”蒋铮还是没忍住，张口道。
顾无咎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一切等把弟兄们安置妥当了再说。”
见他不愿再开口，蒋铮只能闭嘴不言。
然而他心中却是滋味难明，心底的苦涩蔓延到口中，满嘴都是苦味儿。
顾无咎的目光却是看向前方正跟霍书同交谈的许云归，仿佛那就是他以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