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咎摇头，“当年我入门修行时，师父就说过，天道无私，这些年我一直铭记在心。”
翩翩掩着心中的点点失落，点头，“嗯，财神爷是该如此，不能有私情嘛，应该的。”
“真的？”
“嗯？”翩翩奇怪，财神爷也会有这种疑惑吗。
“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虞无咎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想从翩翩口中听到回答。
翩翩嘴角弯了弯，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百姓需要这样一位公正无私的财神爷，天庭也需要，如果你徇私了，那就会生乱……就像眼前的林灿华和周如是一样，只是毫厘的偏差，就有可能会酿成大错，所以还是无私的好。”
翩翩说完，转回头继续看周如是和林灿华激烈争辩，虞无咎偏头看了她片刻，也将目光落向前方。
林灿华对于周如是所说的只觉得荒谬，“若是萧公子真的想害我，还用得着三番两次逃走吗？他会答应跟我成婚，是我用尽了手段，所以这种没由来的话你还是不用说了！不然，就算你是周家的后人，我也不会客气的！”
周如是眼见无论他如何解释虞无咎想撺掇林家财产，林灿华都无动于衷，也是心急如焚，“小姐究竟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我承认，之前我对小姐是有私心，可如今，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愿意小姐有任何万一！”
周如是的话如此直白，林灿华并不笨，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之前她不以为意，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和周如是有命中主动的姻缘后，不由得从心尖划过一瞬。
林灿华背对着周如是，“我不会有任何事，用不着你粉身碎骨。”
“小姐……”
“好了，萧公子明天就是我夫君，你不用再说了。”林灿华硬下心肠，“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如果肯留下的话，往后你就是我的左右手，若是不肯的话，我愿意给你银子，帮助你周家重新开门做生意。全看你的选择。”
周如是道：“小姐愿意帮我，为何却不肯信任我……我知道小姐的心里只有他，我不会纠缠的，我走了，小姐保重。”
周如是转身离去。
“等等。”
周如是欣喜转身，“小姐愿意相信我了？”
林灿华道：“我知道你没有害我的心思，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明天，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来喝喜酒。”
“……多谢小姐美意。”
周如是黯然离开，林灿华看着他孤独的身影，嘴巴张了张，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眼看林灿华起身，翩翩连忙拍了拍虞无咎，“她肯定是去找你了，你还不赶紧回屋。”
虞无咎道：“不急。”
“找不到人就出事了。”
翩翩正以为计划要出波折，谁知道虞无咎原来是放了分身在房中。林灿华看到“他”安然在房中，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此刻她心中只想着明天的婚礼赶紧到来，让一切尘埃落定，免得心里始终难以安定。
周如是离开林府后，并未真的放弃，他回想起偷听到的话，决心要想办法假扮明天的新郎官。
可想的容易，做起来难。
就连翩翩也想不到，周如是这个文弱书生居然这么笨手笨脚，只是去接触泼皮而已，居然就让人家把银子给抢了，还被打了一顿，险些出事。因为无法跟泼皮谈好交易，周如是便选择蹲在林家门口等人，想要找一直信任自己的林叔帮忙。
翩翩看到他蹲守的样子，简直是没眼看了。
“这人也太笨了。”翩翩着急，“早知道刚才我就假扮成泼皮推他一把，真的是”。
虞无咎道：“这不是你说的人间烟火吗？”
“我现在是人间气火！”翩翩咬牙说完，再度确认，“就他这笨笨的样子，真的会是本朝的文昌星吗？不会是搞错了吧，让他自己追林灿华的话，我怕这辈子都困难。”
虞无咎道：“不会有错。”
翩翩无奈，“算了算了，让他自己守着吧，这种守株待兔的戏码最没意思。天色还早，等晚点再看看怎么样。”
虞无咎没意见，他来找翩翩也不是为了和她看戏的，而是为了另外的事。
虞无咎状若闲聊问：“九仙山的山魂会庇佑什么人？”
翩翩疑惑，“干嘛突然问这个？”
“不是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吗。九仙山声名远播，又有你坐镇，必定会生出山魂，我还未见过。”
“哦，你说这个啊，其实我也没见过，不过偶尔能感觉到，就像之前进入晚云间的时候，山魂还警告了我一把，不过我没听清就被你带进去了。”翩翩顺便控诉了虞无咎一把，现在九仙山山魂对虞无咎可不怎么好印象。
虞无咎点头，“这么说来，九仙山确实会庇佑你们？”
“那当然啦，基本上山神府的人它都会庇佑，不只是我，兔子啦，葡萄精他们啦，应该都有。”翩翩如数家珍，对于山神府的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
虞无咎看她脸上的笑容，要问出口的话停了停。
翩翩看出他有话要说，“财神爷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难不成，是接任我山神之位的人已经选好了？是不是需要我跟九仙山上下打声招呼？”
“……嗯，选好了。”
“是哪位？”
“一位刚修成道的地精。”
地精？
地精修成道可是十分罕见的，要知道像人参、肉苁蓉、何首乌这三样，都是世人时常采集的名贵药材，对此人间甚至有专门的采药人。长久以来，别说是成精，就是超过百年的都罕见。
见翩翩一脸好奇，虞无咎浅笑道：“是人参精，偶然在瑶池边长成，后来由天上的仙子精心照料，得到也不过百年，此番选他做九仙山山神，也是想让他历经一番历练。”
“人参精啊，那密州城的百姓有福了。有人参仙人坐镇，必定草木皆灵，万事亨通。那他什么时候来报道？”
虞无咎道：“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翩翩点头，那就没几天了。她心里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山神府的众人，对方是地精，想必跟兔子和葡萄精们不会有什么冲突，心里虽然不舍但也放心了不少。
虞无咎道：“攻击林府的人已经有线索了。”
“什么人！居然助纣为孽，在我走之前必须将他抓出来，太可恶了，在我的完美履历上挖了这个大一个坑！”幸好她是先参加的财神司选拔，若是再晚一点，让天庭发现她治下居然出现这么大疏漏，指不定连资格都会被剥夺。
“应该是山神府的人，刚才我和沈司主抓捕的时候，发现九仙山从中进行了阻拦。”
翩翩神色顿住。
“我知道此事会让你为难，但此人帮助幕后之人，是个潜在的威胁。”
翩翩脸上露出笑容，“怎么会，我当然知道，大局为重。而且这人居然还是我山神府的人，那更要找出来，不然万一他伤害密州城的百姓怎么办，这种事，我明白的！”
虞无咎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愿意，“既然如此，你作为九仙山山神，应该能知道九仙山庇佑的人是谁。”
“没问题，我这就去问！”翩翩不等虞无咎再说什么，快步就往九仙山方向走，走出几步后，她直接飞身回了九仙山。
虞无咎眉头微蹙，飞身跟上。
再说沈金桥追着那道身影，一直在林中穿梭。因为对方是雾妖，所以进入林中对她有利，但即便如此，沈金桥还是义无反顾追上，很快整个密林四周被白雾包围。
沈金桥已经和雾妖交过手，知道对方的能耐，“雾妖，把你手里的人交出来，我们可以做交易。”
沈金桥认定对方必定是有所图，否则不会特地设陷阱引他去城守府，更不会让他听见云歌的声音。
云歌站在暗处，看着全须完好、依旧贵气十足的沈金桥，她脸上露出冷戾之气，抬起手腕，露出一直戴着的一串风铃，而后轻轻摇动。那清脆的声音穿过白雾，清晰地传入沈金桥耳中。
沈金桥脸色顿凝，目光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这是云歌身上的系铃，新婚夜，他亲手为她戴上的，系铃在就代表他们的海誓山盟也在，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云歌！”深处的记忆猛袭而来，沈金桥毫无防备之下，被雾妖之力击中，脑中的画面翻江倒海，带回到了三百年前。
金碧辉煌的宫殿，尊贵的人间帝王舍我其谁，端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群臣跪拜。
“皇上，皇后人选关乎朝野黎民，决不能草率！请皇上遵循祖宗礼法，开旨选妃，从中遴凤，为万民表率！”
“此女子来路不明，皇上若是喜欢，可以留她在宫中陪伴，万万不可让她母仪天下，会动摇朝纲啊皇上。”
“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臣只能以死谢罪！”
朝野上下因为皇上突然要封后的举动大为震荡，尤其该女子长相惊为天人却又来路不明，无论怎么看，背后都充斥着无上阴谋，目的自然是蛊惑皇上，祸乱苍生。
可无论群臣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叫光宗帝改变主意，而后有想要向上爬的奸佞之人趁机讨好，令朝中势力也出现分歧，最终在皇上的恩威并施之下，终究还是走到了封后大典。
那日，光宗帝叫来最信任的臣子周正则谈了一次体己话。
“他们都说朕不应该封云歌为后，你怎么看？”
周正则对年轻的光宗帝并不似其它臣子拘谨，或者说还尚未在官场中历练得圆滑，有些话依旧发自内心的不加掩饰。
周正则道：“皇上的一举一动都关乎江山社稷，贸然封后确实不妥。”
“你也觉得朕不应封云歌为后？”光宗帝脸上隐隐含怒。
周正则摇头，他一向以君子自规，无不可对人言，“臣对皇后人选并无异议，但皇上为了封后之事与群臣对立，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皇后都不利，若是有人乘虚而入，恐怕为祸无穷。”
想不到周正则的这句话居然一语成真。
光宗帝曾经御书房门口，见云歌与潘元彬说话，原以为只是凑巧，如今通过柳青烟所说，才发现其中另有内幕。
想来云歌初入皇宫，本就对人间涉世不深，彼时更是茫然无措，得知群臣反对她后，因不懂其中利害关系，以为是群臣对她有敌意，在如此心思下，被想要媚上的潘元彬蛊惑，耳濡目染，便将周正则等人视为眼中钉。
“歌儿……”
记忆到这里，沈金桥脸上露出痛苦悔恨之色，他不该将她带入人间，又带入大染缸的皇宫。
“歌儿……”
沈金桥一声声呼唤。
雾妖本想从沈金桥脑海里知道他成为姻缘司司主的原因，却想不到，他想的全是跟云歌的点点滴滴过往。
那些她自己都要忘记的深情，如今骤然像是海水般，冲进脑海，刷过她的心尖。
云歌不受控制地轻抚沈金桥的脸颊，“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为什么……”
“歌儿……”
沈金桥隐隐像是听到呼唤，像在耳旁，可是真实的触感却分明只有在梦里才有。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经历过了，如果能跟云歌再重聚，他宁可不要醒来。
记忆里，云歌跟他说了许多，他也发现云歌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歌儿，你怎么了？”一日下朝，他发现云歌虚弱地靠在床边，脸色苍白，手指隐隐发黑。
云歌按照潘元彬安排的，趁机挑拨，“是周正则，他在外面散布对我不利的谣言，让百姓对我有怨气，我是天地灵气所生，此举无异于要我性命……皇上，他们胆敢如此，定然是对你有异心……”
云歌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但事关云歌的安危，所以他下令暗中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居然发现周正则等人确实图谋不轨。
那些证据，一样样证据确凿，可他心里始终不相信是周正则所为，或许是调查的人看出他的心思，所以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周正则的恩师——当朝宰执身上。彼时宰执因为封后之事跟他生出异心，此后在各种朝务上又屡次意见相左，君臣离心，那负责调查的人为了讨好帝心，无所不用其极，将栽赃之事彻底做实。面对证据确凿，他不得不在朝上下令抓人。
“皇上，恩师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些事，臣愿意以性命作保！”
这句话没能救得宰执，却成了周正则的把柄，要了周正则的命。
……
沈金桥此时脸上滑落一滴泪，雾妖惊愕地看着，心疼的感觉同体传来，她意识到，原来当年周正则的死让沈金桥如此痛心，以至于三百年过去，他依旧难以释怀。雾妖想起来，当年周正则死的消息传来，沈金桥独自在书房里醉酒一夜，喃喃着说“江山痛失”之类的话。
“金桥……”雾妖不自觉呢喃。
沈金桥猛地睁开眼，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