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招娣!”
一听要去警察局,陈金翠立马慌了,拉住我的手不放。
“招娣,妈错了,妈不知道,别让妈去警局,好不好?”
“妈也被骗了,李家有钱,我真的是为你着想,想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才想将你带回去的!”
说着,陈金翠真的怕极了似的,就这样朝我跪下来,要不是我拉着,她都能朝我磕几个响头。
“招娣,你说的妈都同意,求求你别逼妈妈,你不是要解除关系吗?妈同意,同意!现在就解除!”
手臂被她扯着晃了晃去,看了眼她满是慌乱的脸,又看了眼满是桀骜的陈昊远,我累极了,干脆点了点头。
罢了,陈金翠怎么样以后都和我没关了,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陈昊远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辅导员拉着李俊杰不让他走,李俊杰却也不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到了警局,他只说了一句。
“我爸是李刚。”
李刚是我们小镇的镇长,颇有家财,也有好些关系。
李俊杰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爸身上,可他却忘了,他所在的不是潼南那个小镇,而是东远。
东远繁华,岂容他用钱权交易来撒野。
家后花园内确实挖出两具尸骨,证据确凿,任他李刚怎么努力,李俊杰还是入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本想以后再慢慢筹划报复,一切结果却来得这么早,让我不禁恍惚。
“招娣啊,一切都解决了,以后好好学习就好。对了,招娣这个名字不好,要不你改个名字吧?”
辅导员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说。
我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我想,如果改名,我一定要姓张。
12.
解除母女关系,领养手续,改名字……
一系列程序繁琐复杂,最终我却得到了我想要的。
我终于重生了,现在的我,叫张一弛。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张姐得知了这件事后心疼我,非要把我过户到她的名下。
“妮儿,一开始见着你我就觉得熟悉,现在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张姐,现在也就是我的妈妈了,正抱着我哭泣,微凉的泪落在我肩头,却像是滴进我心窝最暖的一股暖流。
“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怪不得我总觉得你那么熟悉,长得像,气质也像……”
昏黄的灯光下,她将那个故事向我娓娓道来。
原来,曾经的她和我的舅舅有过一段渊源。
他们都在东远读过大学,那个时期的大学生弥足珍贵,舅舅本来会有更好的发展,却被陈金翠的一封信催上了返回潼南的火车。
陈金翠说,她病重了,要舅舅回去看她。
这是假的,她骗他回去,只是为了让他回来,好去她朋友厂里工作,她也得了个引荐人才的美名,趁机捞了一大笔好处。
舅舅不同意,便闹了个不愉快,就在他又赶回东远时,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
舅舅我见过的,温文儒雅的一个人,我的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看来外甥女多像舅这句话没错。
张姐继续说着,眼眶慢慢红了。
在舅舅去了潼南后,张姐商量好的那家工厂突然变卦了。
因为他们本就是看上的是我舅舅,顺带才同意张姐去,谁知舅舅竟然走了,他们便借机打压张姐,最后只给了薪资不高的职位了事了。
打拼了那么多年,张姐才渐渐谋出一番出路来。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我忍不住心疼。
原来她那样明媚爽朗的人,也曾因为是个女子就被人碾落成泥。
最后,她目光定定地望着我,深深叹气。
“妮儿,你知道吗,我多希望你是个男孩。”
我心蓦然顿了下。
难道,她也如她们一样重男轻女吗?
如若不是,她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还没等我想过来,她扭头回去,拨弄手中的花束。
“因为这个世界,好像总对女娃那么不公平。就和这花似的,谁都瞧着它好看,又谁都可以踩一脚。”
我垂眸看去,露水在花瓣上流动,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颇有清水去芙蓉的美感。
女子……真的谁都可以踩一脚吗?
我想起前世,那个蹉跎一世,最后被殴打致死的悲惨女人,心弦拨动。
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13.
从此之后,我心中就悄悄筑起了一个梦,但这个梦太宏大,谁问我,我都不敢提起。
为了实现这个梦,我唯有拼命学习。
日复一日的努力最终有了成效,我终于毕了业,又读了研,一路硕博,看似光鲜亮丽。
可我知道,我心中依旧不甘心,那个梦,还没有实现。
我用了七年时间为自己筑牢了人脉,摸清了一切,终于在博士毕业的那天,我向张妈袒露了心扉。
“对,妈,我要去潼北。”
我目光坚定,张妈一脸诧异过后,便认命地点了点头,眸中泪光盈盈。
“当年我就觉得你这孩子有心思,现在看来还真是。你去潼北,也把妈捎着就行,不管妮儿做啥,妈都支持你。”
“可是……可是那边条件艰苦……”
我迟疑了。
潼北是潼山县最贫困的地区,山路崎岖,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这也正是我此行的原因。
她却一如既往的爽朗一笑:“这有嘛的,妮儿,你也别怕,妈陪着你呢。”
14.
半月后,我带着一队同样有抱负的女同学去了潼北,当然,同行的还有张妈。
起初,张妈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直到她到了山区,看见那个屹立在山区的建筑,才明白了一切。
是的,在我上学的这几年我从未有过一丝懈怠,除了学习就是社交拉赞助,终于在研二那年结识了一名学姐,她认可我,也相信我,便回家同她那做房地产的父亲说了这件事,免费赠了我一栋大楼。
我要做的,就是让那栋大楼盈满书香,护佑万千山区女孩。
我深知,成功不一定要读书,但是对于山区女孩来说,唯有读书才能让她们飞得出大山,看得见希望。
“你这妮儿……藏的可真深哩。”
张妈含泪笑着捏了把我的脸,我也开心地笑了。
新的梦从这里开始,我要让一个个女孩走出大山,花开花落,再也不受别人践踏凌辱。
“张一弛,你做到了。”
眼前蓦然浮现出那个浑身是伤,倒在血泊里的女人。
那是前一世的我,也是千千万万个被山区禁锢的女子。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
我在心底暗暗发誓。
15.
驰诚学校在我九十岁时终于驰骋向了中国,三百多个学校,如花般绽放在了中国各个角落。
其实,在我二十八岁时,驰诚刚刚起步,我都担心它能不能开办下去,因为学费免费,书本免费,住宿免费的政策亏损巨大,鲜少有企业家资助,入不敷出的情况严重,我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当驰诚学生第一年高考时,举世震惊。
70.3%本一率,97.8%本科率,吊打了许多以男子为主的高中。
驰诚终于被别人发现。
络绎不绝的采访让驰诚名声响了个彻底,多少爱心企业家纷纷出面赞助,驰诚才有了得以延续的机会。
我永远记得第一个考了全市前100名的孩子,她家里有八个孩子,七个女孩,最小的是弟弟。
她曾认真地对我说:“张校长,我知道,我只能赢,不能输。”
我问她:“为什么不能输?”
她说:“我输了,除了我和老师们,就再也没有人想我赢了。”
我听了那些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家里人曾经偷偷来学校想把她带走,逼她嫁人,因为那时候她弟弟刚上小学,要花一大笔钱。
她那么拼,最后考的那样好,却在毕业后选择了返回学校教书。
她说:“我看过外面的世界了,学妹们还没有。”
千千万万个她支撑起了驰诚的未来,现在后继有人,我也无需操心了。
“你们别哭,我……我老了,也该走了……”
回顾一生,我没有嫁人,没有孩子,却是那样充实,那样幸福。
孩子们,你们可要幸福啊。
我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