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红菱开口，茯苓便认真说道：“因为化形之后，五岁的时候，茯苓不小心吃了一棵定形草，然后就一直长不大了，茯苓才不是小孩子呢。”
的确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千岁，实际生活着的年头可比她还要久。
辛梨这样想着，默默放下了摸她脑袋的手。
红菱点了点，道：“是这样的，所以我此番前来，冒昧打扰，一是恭贺你新婚，二便是向你求助，可有法子让茯苓解开定形草的药效。”
辛梨皱眉沉思，然后摇头说道：“我是没有法子的，不如等昔濯回来以后，我让他给你们想想法子。”
“昔……妖尊不在宫中？”红菱问道，长睫垂下，划过一抹深刻的怨恨。
“不在，不过明日便会回来了，你们今日便在宫内住下吧，我让人去给你们安排寝房。”辛梨淡声道。
茯苓甜甜笑道：“多谢青姨。”
“没事，不过……白鹤呢？他怎么不和你们一起？”辛梨疑惑问道。
红菱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没有开口。
茯苓则是满脸失落，低声道：“父亲为了保护我们，已经死了。”
死了？
的确是可惜了。
这一刻，辛梨发现自己异常的冷静。
她安排人让红菱和茯苓住下。
007好心提醒，【有诈。】
辛梨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都知道有诈，我能不知道？”
她又不傻。
什么时候不找来，偏偏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两母女之间还古古怪怪的。
况且，她可是知道剧情的，红菱当年生下的，可是个男娃娃。
“只是我实在不想多生事端，好歹，让我和昔濯的婚礼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吧。”
她这一千年光在睡觉了，修为是半点没长，而且本源灵丹十分脆弱，外壳就像一层薄薄的膜。
现在的她，别说红菱了，恐怕就连那个茯苓小女孩都打不过。
所以先按兵不动，稳住这母女俩，等昔濯回来。
只可惜，这世间，歪门邪道之法，数不胜数。
而茯苓，便是此中佼佼者。
寝房内，红菱坐在窗边，满脸沉默地望着窗外夜色。
而茯苓席地而坐，手中丝线缠绕，十指各系着一根丝线，控制着一只人形娃娃。
娃娃上，用鲜血写了生辰八字，身上还缠绕着一根黑色发丝。
那是茯苓在靠近辛梨时掐下来的。
“你说过的，此法对青梨不会有任何损伤，你最好说到做到。”红菱冷冰冰地说道。
茯苓吃吃一笑，清脆的童声可爱又稚嫩，“那当然了，只要这小妖不反抗，那是半点损害都没有的。”
可是怎么能不反抗，被他人控制一言一行，怎么可能不反抗？
可是事到如今，红菱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了昔濯。
为此，可以不择手段，什么也不要了。
她没有再看茯苓施法，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锦囊，锦囊上歪歪扭扭绣了两只鸟，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鸟。
但红菱知道，这是一只白鹤和红雀。
是白鹤为了哄她开心绣的。
从来没碰过针线的男人，为了哄她开心，笨拙地穿针引线，然后绣了这只锦囊给她。
还有她的孩子，她可爱的还没化形的一只小红鹤。
小心地迈动着细长的腿，在河边喝水时，会淘气地将她淋得满身是水。
红菱的眼中慢慢出现了水光。
可这一切却全都毁了。
毁了。
那是一段妖界动荡暗黑无光的日子。
昔濯彼时已是一方妖王，但他却不满足于此，四处挑起战乱，冷酷无情一寸寸征战领土。
或许，高高在上的妖王是永远也看不到底下小妖的、是过着多么痛苦多么水深火热的日子的。
他们没那么强大，没那么幸运，总是可以在不停的战乱中侥幸活下来。
她的孩子死了，她的丈夫为了救她也死了。
虽然不是昔濯亲手杀的。
但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昔濯才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只要可以报仇，就算牺牲她自己也在所不惜，何况别人呢。
红菱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又将锦囊珍视地放回了怀中。
茯苓的作法已经到了尾声。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十指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几乎快要将娃娃都染成了鲜红色。
最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睁开原本明亮的双眸，已经满是暗淡疲惫之色。
“成了。”
茯苓是妖巫，巫蛊之术登峰造极，在她这一辈，已是唯一的后人，因为其他人都因为咒术反噬而亡。
而她一直长不大的女童之身，也是反噬诅咒的效果。
青濯宫。
辛梨已经闭上眼睛，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但脑海中却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艹！这两人已经对我动手了，这什么邪术，真邪门，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真是防不胜防！”
辛梨小人瘫倒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心里叫天叫地，她也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更何遑伸手捏碎昔濯留给她的令牌。
007也没主意，只能和她聊聊天，缓解一下她的焦急。
然后第二天，脑子都还没清醒呢，辛梨就睁开了十分清明的卡姿兰大眼睛。
辛梨：“见鬼了这是！”
十分顺畅自如地穿衣洗漱挽发，吃早饭，跟正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红菱带着茯苓来见她。
辛梨出声让下人都下去，然后就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刚刚有人在还装乖卖巧的茯苓顿时呼出一口气，直接在旁边坐下，怡然自得地端起一杯香茗轻抿。
“果然是妖界至尊，这喝的茶水都如此不同凡响。”
红菱看着辛梨，然后咬唇说了句“对不起”。
辛梨内心小人：“对不起你大爷！”
做都做了还对不起，就你善良觉得自己有苦衷是吧？！
老子当初就不该救你们，把你们纳入青山界的保护范围之内。
真救出仇来了。
红菱便自顾自地将这些年的遭遇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已是泪水涟涟，犹见当年的娇弱西子模样。
“……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做这些，我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