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前,几个劫匪还在骂骂咧咧。
喽啰望着破碎的佛像,踢了两脚落下来的碎片,嘴里骂道:“呸,给老子识相一点,莫要大声喧闹胡乱动作的,你只管跟着就是,若是惹怒了老子不高兴,便取了你的命!”
——他并未瞧见藏在佛像里头的两个人。
江照衣淡定自若的瞧了一眼还在骂骂咧咧的喽啰,又瞧了一眼正对上他们视线的那个粗衣汉子,微微压下了眉眼,朝着汉子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莫要露出惊慌之色。
然那粗衣汉子也只是呆了一呆,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面向那喽啰,伸手毫不犹豫的指向了佛像中的二人,惊喜道:“好汉!这里还藏着两个人!好汉您瞧,他们、他们瞧着便比我们这些糙汉子有钱!求您放了我们罢!”
江照衣:“……”
“我呸,这哪儿能藏——”
那喽啰怒喝一声,拎着刀便逼近粗衣汉子,极其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汉子所指的方向。
他原先站的地方同那佛像裂口相背,江照衣二人便藏在了他的视线死角之间,现下他往前走动了几步,再抬起头便自然将佛像中二人清清楚楚收入了眼中。
喽啰呆了呆,旋即勃然大怒:“老大!这里果真还藏着两个人呢!”
前头还在看热闹的匪首两兄弟对视一眼,提着刀便杀了过来,口中怒道:“老子当人该是走远了,原还敢在此停留,竟是当老子是吃素的么?!”
他们握着刀怒气腾腾的杀了回来,以为会见到如同山民一般的人物。
然几人杀了过来,又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被劫匪们围住的白衣青年抱着怀中的姑娘淡定自若的从佛像之中走了出来,抬起眼眸冷淡的扫了一圈将他们围在中央的劫匪们,眉眼幽邃,神情清和。
匪首见青年衣着精致,容貌俊朗,不似常人,纷纷有片刻踟躇。
众人对视一眼,惊于青年周身冷冽之气不敢上前。
两兄弟摸不准青年武艺深浅,便只一人上前朝着他拱了拱手,冷声道:“不知兄台是何处人士,去往何地,又是为何停留在此,可是要为难我等兄弟?”
若是笙笙醒着,大概会匪夷所思面前这一幕,甚至会弱弱的问上一句到底谁为难于谁。
可惜早在二人被发现前,笙笙又因困倦难受而昏昏沉沉睡了去。
匪首在同江照衣客气的说话,另一人不动声色稍加拉开了距离,使了个眼色。
那围在江照衣身后的两个人顿时明白过来,握紧手中大刀便准备悄声逼近江照衣。
背对着他们的青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他骤然回首,淡定的瞧了一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的两名喽啰。
白衣青年眼底的寒意,教两名劫匪猛然一颤,竟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江照衣深知此刻不能同几人撕破脸皮,否则他未必能够带着笙笙全身而退。
视线落在怀中睡得不太安稳的姑娘,江照衣敛去冷意,转头看向那匪首,平缓开口道:“赵某本无意与诸位结仇,只是舍妹突逢风寒,不得已在此歇息一夜,不想惊扰诸位。”
“此处方圆百里皆无人家,赵某本意是为了青墓宝藏方寻至此地。”
“若是诸位识路,愿为江某指明方向,待寻至宝藏,赵某分文不取。”
匪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试探般沉声道:“我等山寨便在不远,不若郎君与我等一道,寨中自有大夫可为郎君妹子医治,我等再与郎君……详谈此事。”
******
笙笙有时候觉得生活就像是一出魔幻剧。
课间明明小睡了一两分钟,却就睡过了两三个小时;早起只想补觉五分钟,睁眼再看就已经面临迟到的噩耗;再比如她一觉就变成了辞楚教教主,一觉又从地牢到了地洞。
这次再一睁眼,她就莫名其妙到了一个山寨里头。
笙笙拥着被褥坐了起来,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尚还在的面纱,又是摸了摸面纱底下还牢牢黏在脸上的那道疤痕后,这才忍不住轻轻的松了口气。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又瞄了一眼床榻后偌大的一张老虎皮。
山寨装饰的标配。
笙笙心想自己以后可能不怎么敢睡觉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端着药碗的妇人走了进来,瞧见坐起来的笙笙时便露出了笑来,亲切的同她说话:“妹子你可算醒了,若是还不醒只怕你兄长便要急坏了。”
兄长?哪位?她又穿越了?
笙笙往后挪了挪,怯生生的看着妇人在她床榻前坐下,犹豫了片刻才询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呀?我、我是……”她换了个问法,“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妇人将那药碗放置在一旁,亲切道:“妹子你可是病糊涂了罢?”
“你在路上病倒了,是你兄长将你带过来的,你瞧着昨日便病的糊里糊涂的,今日这不都能好生同人说话了么,你先将药喝了,过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
她将药端给笙笙:“慢点拿,小心烫着,你的衣裳我拿去洗了,便让你换了寨中其他姑娘的衣裳,妹子你太瘦了些,我们找了半晌没有找到合你身的衣裳,便先将就将就着。”
笙笙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被换过了。
她说了句不碍事,便接过药小口小口将药喝下去。
妇人瞧着笙笙喝药,像是漫不经心一般问她:“我瞧着你们兄妹两个都不似常人,你兄长那个小郎君生的怪俊俏的,走在路上也怪惹眼的,也就你们胆子大,敢来找什么宝藏。”
笙笙原来就一直在想,江照衣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劫匪不将他们关起来,反而还照顾起来她,这但凡是个正常套路,那就该是把他们关起来,是生是死都懒得搭理起来,说不准看的烦了那就一刀结果了他们才是正确走向。
怎么可能请大夫专心照顾还要喂药送饭,好言好语给换衣裳什么的……
现在听着妇人语气之中的试探之意,笙笙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自然知晓对方说的兄长是江照衣了。
笙笙不动声色的将情绪压下,连喝了一半的药也不喝了,故作紧张的放下药碗,戒备而又怀疑的瞧着那妇人:“他……哥哥他都、都同你们说了?”
妇人见她紧张起来,不由得笑道:“妹子,你莫要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哥哥他没事,正同我男人说话呢,那位小郎君生的好看,也很是健谈呢,就是担忧你,他们那些个糙汉子哪里懂得照顾人,还带着你来这荒山野岭的找什么宝藏。”
“我们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从未听说过什么宝藏,你们莫要让人唬了才是。”
妇人叹了口气,十分担忧的瞧着她,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劝解。
笙笙捧着药,有些茫然的看着妇人,不安道:“我……我也不知晓这些,哥哥说来,我同哥哥没有分开过,他既然来了,那我便也跟着一道来了,我身子不好,便老是拖累了哥哥。”
她不知晓江照衣给的是什么说法,不好说的太仔细。
笙笙泫然欲泣:“哥哥从来不骗人的,他既然说是有的,那自然是有的,若是、若是我能够帮上哥哥的一些忙,想必便也不会给哥哥添麻烦了,哥哥肯定就能早些找到了。”
“这位姐姐,哥哥真的还在这里么?他是不是将我一个人丢下了?”笙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她将药放了下来,瞧着便要哭了,“好心的姐姐,你莫要骗我。”
见状,那妇人连忙安抚她:“妹子你别着急,你兄长在这儿呢,我骗你作甚。”
“你好生喝药休息着,我这就去同你哥哥说一声,叫他来看你,你莫要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这又得喝上好几天的药了。”她安抚似的拍了拍笙笙的肩膀,连忙起身出去了。
笙笙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这位姐姐,那我、我等着呀。”
妇人出了门,又将门关上,透过门缝瞧了一眼还坐在床上一脸委屈而又不安的笙笙,这才直起身子匆匆忙忙去找江照衣。
江照衣同那名唤老虎的匪首老大正在前堂。
“赵郎君,你家那妹子醒了,正找你呢。”妇人入了里头,便同江照衣说话,“正哭着呢,以为你将她一个人丢在了这处,我哄不住她,你快去瞧瞧吧。”
老虎瞅了一眼妇人,又哈哈大笑:“既然如,赵兄你快些去吧。”
江照衣面露几分担忧,同他二人点了点头,便转头匆忙离去。
待人离去之后,老虎这才敛去了笑意,看向那妇人:“那小妮子的说法如何?”
“我问过了,是兄妹呢,那小妹子也同我说这小郎君是她哥哥。”
“我试探了几句,那小妮子好哄的很,一问就什么都说了,她只知晓她们是来找宝藏的,却不知晓宝藏在哪里,只是跟着她哥哥才来的,怕是没有那小郎君知道的多。”
闻言,老虎的脸上终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同自家的几个兄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看来那小郎君倒是没有哄骗我们。”
“既然如此,同他合作倒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