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卷黄绢，中间金丝绣成的纹路，因为卷着，是龙是凤，看不清楚。
但，明黄色向来只用于皇家之物。
莫非是……
看到这个，家丁实实在在地唬得一愣，谨慎起见，又把楼妙璇重新打量了一遍。
还是看到她——从头到脚，不过一身寻常布衣，已经洗得发白，连边角也磨得不成样子。穿得倒是干净齐整，可怎样看，也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可那身气质，却又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难不成是家道中落的小姐，穷疯了，想出这种办法，来打秋风？
想到这点，家丁又不耐烦地摆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楼家也就只有一位大小姐！要是穷疯了，就请到前面巷子里要饭去！一顿一个馒头，饿不死你！”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黎雁蓉撸起袖子，准备打架，“拿我们当叫花子呢？”
“这位小哥……”杜子腾倒是淡定，微微一笑，准备说上两句。
楼妙璇却是伸手拦住了他们，笑得云淡风轻，“无妨。楼家的大小姐是谁不重要，我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我现在能不能进楼家的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你阻我进门，待我身份确认……”
家丁嘁了一声，不屑地扬扬眉，“怎样？”
楼妙璇挑眉，微微一哂，潇洒转身。
“呸！”
家丁啐了一口，便冷冷骂道：“你马勺当锣打——穷得叮当响！还敢冒认我们侯府的大小姐！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话，楼妙璇只当没听见，径直上了马车。
没想到，刚到京城，就吃瘪。黎雁蓉的热情劲儿，顿时都蔫了大半，一脸的窘迫，“妙璇……”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她的声音低落下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在乡下，日子虽然苦点，但也不会这样被人瞧不起！”
“这就要打退堂鼓了？”楼妙璇挑眉，“刚才，是谁说——等着跟我享福的？”
“那不是觉得——只要你一来，人家就得热情接待嘛！”黎雁蓉沮丧地垂下脸，鼓了鼓腮帮子，实在有些气恼，“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狗眼看人低！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那倒未必。”楼妙璇低低一笑，“要进那道门，很容易。但，我不但要堂堂正正地踏进去，还要他们欢欢喜喜地迎我进去！”
“啊？”黎雁蓉讶然，看着她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好奇：“你有办法？”
楼妙璇笃定地点点头，俏皮地扬眉一笑，“你就等着看吧！只要有我在，你想要的，都会有。”
“好！”黎雁蓉这下放心了，欢欢喜喜地抱住她的胳膊，就孩子气地摇来摇去。
三人先去置办了一些东西，再驾着马车一路到了京城的陋巷。
马车到了陋巷，格外显眼。
刚一停下来，就有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和乞丐一拥而上，高声乞讨。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看到这样一辆马车，便有人想跳上马车，直接趁乱打劫。
可，几只手刚伸上来，便被一把剑挡住了。
杜子腾按着剑柄，剑未出鞘。
想要趁乱打劫的人，动作稍稍一顿。
领头的乞丐一脸凶相，看到驾辕的是一个白面书生，温温和和，没什么危险，便嚷了起来：“车里有吃的！大伙快抢！”
“谁敢上前一步？”杜子腾神情一凛，就大喝一声，弹剑出鞘，顶住了那个乞丐的咽喉，“叫他血溅当场！”
乞丐这才缩了缩脖子，赶紧赔个笑脸，好言劝道：“公子，刀剑不长眼，还是快收起来吧。别伤了人！”
杜子腾却是冷冷地横他一眼，“我看，你也是不长眼。为了一点吃食，连命都不要了？”
乞丐讪讪地低下头，不敢接话。
杜子腾睨了他一眼，沉声道：“车里有吃食。若是排好队，一人能得一个馒头。若是排不好，就只能尝尝我手里这把剑的滋味！”
“馒头？”先前那乞丐惊讶出声，连顶在喉咙上的剑也不怕了，随手就往旁边一推，不满地甩甩袖子，“散了散了！挤得骨头都快散了，就为一个馒头！老子才不稀罕呢！”
说着，便转身，一跛一跛地往回走。
临了，还不忘吐上一口痰，一路骂骂咧咧：“还以为是个什么阔气的主，闹了半天，也就是个小穷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就是在富甲巷等上一夜，好歹也能抢上两个鸡屁股！再不济，那至少也是包子，不是馒头！你就是一车的馒头，老子也瞧不上！还拿把剑出来晃，犯得着吗？”
听了这话，近处的几个乞丐也是一哄而散，纷纷说起了他们的吝啬。
杜子腾额上的青筋抖了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京城的人，怎么都这样？眼睛都长头顶上了？”黎雁蓉刚才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整个经过都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有些恼：“不就是群叫花子嘛，还嫌这嫌那的！”
楼妙璇眼底暗了暗，这也怪她思虑不周，小瞧这些乞丐了。
不过，她还是拍拍黎雁蓉的手背，示意她别恼。
然后，掀开车帘，曼声道：“豪贵人家的剩饭剩菜，自然是比我这馒头好吃百倍。但若是为了争抢那些饭菜，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被恶犬撕咬，而不得医治。你们就算是在人家门口跪上一夜，人家也不会可怜你。吃的，我们只有馒头。但除了给吃的，我们还给你们免费的治疗！你们有骨气，可以继续咬牙忍着！但忍过了痛，却不一定能忍过命。小伤不治，可成大伤；大伤不治，小命难保！更何况，你们中间，还有重患！还能拖几天？”
先前那乞丐闻言，脚步一顿，僵在原地。
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那位大哥，”楼妙璇早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勾了勾唇，扬声叫道：“你脚上的伤，是被恶犬所伤吧？创口都快有你手上的破碗那么大了，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不治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