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母亲李氏按照他的要求把他摇醒。
他用凉水洗了洗脸,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见了田先生,刘继祖很郑重地跪下给田先生行礼表示感谢。
田先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说道:“继祖,你不必多礼,我这样安排,一方面是看你生而不凡,想看看你有什么造化,另一方面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啊!”
刘继祖听了反而有些释然,他可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问道:“不知道先生想让我为您做什么?”
田先生让刘继祖在自己对面坐下,长出了口气,“本来我教你习文,是看你生而不凡想好好教你,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发扬我这一门学问。但这些年,情况越发坏了,我给你讲天下形势,你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在这穷乡僻壤你感受不深。实际上,现在的形势已经很危险了,周朝现在是皇帝昏聩无能,朝中奸党盈朝,地方贪官横行,乡里百姓困苦,江湖混乱不堪,各地豪强并立,边境侵扰不断。这样下去,十多年后,怕是就有亡国之优。”
“先生是想让我去匡扶周朝的社稷吗?”
田先生听着六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不由好笑,“那倒不必,朝代更替不是一两个人或一群人可以阻止的。现在的周朝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就算换了皇帝或出了名臣也无济于事,因为它已经腐败到根了。这棵大树之所以还没倒,只是根基深厚,时间未到而已,我不会让你去做这类没意义的事。”
刘继祖不知道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地看着他等着。
田先生这时表情有些忧伤的说:“我本来有三个孩子,但我年轻时到处游历,对他们疏于管教,加上家里人溺爱,结果两个儿子一个生病早亡,一个不学无术,在外作恶被人杀死,两人都还没有成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嫁给了忻州城赵家的旁支,生有一个外孙女,跟你年纪相仿。”
听到这里,刘继祖表情古怪起来,心想难道先生想把自己的外孙女嫁给自己。
田先生不知道他在想这些,自顾自继续说着,“我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估计是等不到亡国了,但不得不为子孙后代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结识吴伦时我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心想我的子孙自有夫家和我们田家照料。但这几年,我对形势看的越发清楚了,田家是指望不上的,而赵家我看也不保险,我死之后难保不会出乱子。再说求人不如求己,于是我拜托吴伦替我保护家人周全。多年前,我曾经救过吴伦一次,此人出自江湖名门,武技高强。他虽生性高傲冷漠,但却极重恩情,有恩必报,每年都会来看我。于是我在他来拜访我时拜托他,在我死后帮我照看我的家人。其他的倒也不用管,只是在她们遇到灾难时能够救她们一把。”
听到这里,刘继祖有些明白田先生的意思了,问道:“那吴先生怎么说的?”
“他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但却说,他已经四十五岁了,现在虽然身体还行,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十多年后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届时只怕是有心无力,有负嘱托。这时,我才想起你来。”
“我!先生,我怕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田先生却摇摇头说道:“我前半生也曾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聪慧是我生平仅见,一般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贪玩撒娇呢,怎么可能像这样和我谈话。”
刘继祖想说什么,但田先生却挥手打断了他,“你不用解释,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际遇与秘密,谁都不要告诉,否则就不再是秘密。泄露了秘密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所以你以后要藏拙。”
刘继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站起身又给先生行礼感谢,表示受教了。
田先生让他坐下,接着说道:“所以我拜托他教你学武,届时你学成后,就可以代替他或协助他去完成我的嘱托,也算是报答了我们两人的师恩。因为他不了解你,只是说先给你筑基,看你的表现再说,我却对你信心百倍,相信你一定能达到他的要求。”
刘继祖面对先生如此坦诚有些不知所措。
田先生却笑了笑,“你也不必多想,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万一我不幸言中,将来我的子孙有难,你能救则救,救不了是她们的命,也不是你的过错,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现在不过是在结善缘而已。”
听了这话,刘继祖心里有苦也说不出,但他感念田先生确实对自己不错,教自己的也是真才实学,虽然他让吴伦教自己学武怀有私心,但自己确实因此受益,想到此处他起身下拜,盟誓道:“请先生放心,如果我真的有能力拯救您的子孙,我一定竭尽所能确保他们平安,如违此誓,让我不得好死。”
刘继祖这时也留了个心眼,他想万一自己没有能力,做不到,可不能怪自己,所以才发了这么个誓。
田先生却对这个誓言极为满意,马上把他拉了起来,对他更好了。
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了,田先生已经是满头白发,老态尽显,但精神依然矍铄。
刘继祖已经九岁了,和一般孩子相比除了个子高一些、壮一些以外,表面上与其他孩子差别不大,甚至还经常睡眼惺忪。但等他到了田先生的后花园,脱了外衣后,差别就非常明显了。
首先是浑身都是强健的肌肉,力气大的惊人,看着孩子的脸和这种肌肉搭配在一起,有一种十分不协调的感觉,好像头颅安错了似的。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精气神也完全不同,明显比一般孩子精力旺盛,耳聪目明,反应灵敏。
刘继祖对自己的变化也很惊奇,他想如果是前世,即使这样训练应该也达不到这种效果吧,难道是这里的空气和食物不同,刘继祖对此总是想不明白。
过完生日后的一天,他一进后门,一颗石子就朝他飞了过来。
刘继祖闻声一闪身,石子擦着他的衣襟飞过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而那砖墙,已经被石子打的坑坑洼洼了。
这是每天的训练内容之一,刘继祖要时刻提防吴先生发出来的石子,一刻不得松懈。
开始时,先生是用黄豆之类的东西打,后来换成花生,再后来换成泥丸,现在则是石子。丢的东西越来越重,速度也越来越快,躲起来越来越困难,打在身上也越来越疼。
吴先生手力惊人,打的又准,用黄豆和花生时刘继祖经常被打到,身上经常是一块块红肿乌青。母亲看到后,经常掉眼泪,祖父还劝他不要再学武了。
但刘继祖的拧劲儿上来了,非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做通了家人的工作,学的更加认真,更加起劲儿了。等用到泥丸时就是偶尔被打到,现在换成石子后只被打到过两次,这两次还都被他有意避开要害,打在了皮糙肉厚的地方,伤的也不重。
这办法是他挨打多次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对此吴先生很满意,难得地表扬了他。从那两次被打到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再也没有被打到过。
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除了睡觉,无论干什么事都能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关注周围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随时做出最及时的反应,就连睡觉也比以前要警觉得多。
刘继祖不由想起了评书里经常说厉害的大将或大侠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己现在居然也能做的似模似样了,不由有些飘飘然,嘴角稍微翘了起来。
但笑容还没成型,迎面几乎同时飞来了三颗石子。
同时三颗石子,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刘继祖准确判断出要想躲过这三颗石子,只能仰面躺倒在地。他毫不犹豫立刻照做了,但刚躺下,就又有两颗石子破空飞了过来,他连忙朝旁边打滚躲避,但最后屁股还是挨了一下。
他揉着屁股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土,有些幽怨地偷瞥了吴伦一眼,不敢吭气。这三年接触下来,刘继祖知道吴伦这人脾气不好,不讲道理,下手很黑,是个狠人。最早,训练突然增加难度时,他曾经去和他讲过道理,结果是更大的难度等着他,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去犯傻和他讲什么道理了。
这时刘继祖走到了吴伦跟前,向他行礼。
吴伦冷冷说道:“你的反应不错,不过躺下后身体就处于被动了,躺下后又没有立即打滚躲避才被我打到了。你如果下盘稳固,将重心下移,双腿一前一后,向后仰即可,可以不用躺下,这样再有攻击到来,你就可以前后左右,前俯后低躲避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躺到地上,也尽量不要跳起来,因为那样你可能采取的应对招式就很少了,容易被敌人判断出来,记住了吗?”
刘继祖虽然气愤,但吴伦的见解他是服的,所以马上行礼感谢。这三年他的进步非常大,他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能匹敌一到两个普通的成年男人了,所以对吴伦是又敬又怕。他经常想那些世界冠军、技艺超群的人估计也是这样才能培养出来吧。
接着吴伦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勉强达到了我们师门的收徒标准,可以拜我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