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的澳城，各路势力集聚于此，为了能在腥风血雨中分得一杯羹。
争夺激烈得宛若圈地运动，而蒋家在港城大佬的加持下，很快在这个不大的渔村中崭露头角。
但，凡是都不会太绝对，如同命运已经写好剧本，你永远也无法逆天改命。
那时，裘氏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马仔，而席家的毛头小子，更是连名头都没混上的小混混。
蒋父皱了皱眉头，长年来保养得当的皮肤泛起一丝褶皱，右手的扳指慢慢转动，“这么多年，他们也早该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
人最怕意得志满，彼时，蒋父已经在澳城的娱乐业已经初具规模，连葡国特使都在敬畏三分，周围的人将他抬得越来越高。
他不再关心生意，也就忽视几个毛头小子在他的眼皮底下建了个贵宾厅，生意越来越大，甚至逐渐侵占他的市场份额。
气是气的，但作为大哥他必须保持风范，他做了桩鸿门宴，给小年轻点涨点经验教训，算是给他们上一节免费的人生课。
谁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人家艺高人胆大，转头就报复他。
他落得个倾家荡产。
上课的人是他。
几十年前风雨被岁月掩埋得彻底，却不能掩去老人家眼中的锋芒。
霍烬摇晃着红酒杯，俊朗的脸上划过漫不经心的调笑。
有关那段历史，还是霍老爷子告诉他的，蒋家一脉屈居洛城，并不是自愿，也是退而求其次。
他被人暗算，几乎是名誉扫地，逃到这地方休养生息。
而暗算他的人，正是如日中天的裘家，和被裘家吞并殆尽的席家。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霍烬放下酒杯，声音低哑，像是真的好奇，又像是在试探。
“蒋穗是您和您夫人的亲生女儿吗？”
夹在指间的雪茄微微一颤，些许的烟灰掉在深褐色的桌面，分外醒目。
“为什么要这么问？”
霍烬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把平板放在老人家面前，“现在裘景臣已经去找你女儿，估计她现在还以为你是个包容她的慈父。”
蒋父缓缓地将雪茄放进嘴角，吸了一口，淡淡地回：“对她，我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纵横商场多年的人说出这话有多违心，商场如战场，别说朋友，连亲友都可以随时出卖，遑论像蒋父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霍烬不想在此多费口舌，只是紧盯着平板上裘景臣离开的背影，幽幽地道：“你觉得他会放过蒋穗吗？”
蒋父只是笑笑：“放过又怎样？不放过又怎样？”
蒋父眼底猩红，“只要她能拖住裘景臣就够了。”
“裘家人都该死，一个也不能放过。”
蒋父重新抬起酒杯，深重的仇怨似是穿越时间滚滚而来，“包括汤妍殊。”
失忆前的裘景臣自以为将转让协议做的隐秘，但他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旦秘密的知晓者多了一人，就多了一份暴露的风险。
霍烬攥了攥酒杯，蒋父自是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紧张。
到底是年轻人，如此的沉不住气。
“心疼了？”
霍烬神色一凛，扬了扬下巴，“当然不是。”
片刻的慌神没能逃得过老人家锐利的双目，后者大方地挥了挥手，极为慷慨地道：“到时候，我会考虑给她留个全尸。”
蒋父转动椅子，“别忘了我们为了目前的局面，做了多少努力，你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让这一切前功尽弃吧？”
女人和事业孰轻孰重，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不会。”
他的答案简短，有力。
*
“裘景臣！”
蒋穗的喜悦短得甚至来不及开始，就被裘景臣的眼神吓退。
不等她反应过来，裘景臣已经掐住她的脖子。
“你……”
蒋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双手本能地抓着裘景臣的手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你不能这样做我，是你救了我，你是想保护我的，不是吗？”
“我不会保护一个暗算我的人。”
裘景臣加大力道，与此同时，陌生的画面再次闪现，眼前的女人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裘景臣，你赢了！我们离婚吧！”
女人泪眼婆娑地跪在他的面前，大雨将她浇得彻底，路灯下，他看见她瑟缩地缩成一团，不止地发抖。
一阵痛意袭上心头，他想要扶她起来，却被身边人阻止，他转过头，只听那人说：“景臣，好冷，我们走吧。”
“裘景臣，究竟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跪在地上的女人慢慢抬起头，场景不断地倒退，出现了许多裘景臣未见过的场所。
耳边女人的声音也逐渐凄厉。
“裘景臣，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爱我！”
一阵闪电划破长空，将深夜照的如同白昼，也给沉闷数天的阴天做了个了断。
裘景臣呼吸一滞，蒋穗抓住机会，猛地抽走裘景臣的手，如蒙大赦地大口呼吸。
裘景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一颗一颗坠落，他终于看清那女人的脸。
是汤妍殊。
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席阮。
他全部想起来了。
他笃定是汤妍殊有愧于他，所以，他能理所应当地消遣她。
记忆的归位，将天平彻底打碎，自始至终，都是他亏欠汤妍殊。
“裘景臣，你……”
蒋穗看出裘景臣状态不对，顾不上这男人刚刚想要置她于死地，扶着他的手臂，却被他推开。
“为什么我不可以？”
蒋穗满脸压抑的愤怒，她究竟哪里不如汤妍殊，她比那女人更漂亮，更有钱，更有地位。
裘景臣几乎是踉跄地起身，蒋穗不服气地瞪大杏目，拦住裘景臣的去路。
“当初你明明救了我，你难道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裘景臣眨了眨眼睛。
这话，自己也问过。
而那人的回答犹在耳畔，“裘景臣，我对你没感觉了。”
见裘景臣愣住，蒋穗以为裘景臣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她的，扬了扬眉，激动地握住裘景臣的手，“我懂你的心情，我们都一样，活得像个怪物，家族，利益，围绕在我们身边的人无不为了利益，不敢相信人，越来越厌恶人。”
蒋穗顿了顿，眼睛有些湿.润，“也更渴望一段真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