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妍殊越是想要压抑情绪,眼泪掉得越多。
有关小时候的记忆。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唯一确定的是,那时候,总会有人来找妈妈的麻烦。
家里总是被翻得乱糟糟的,而妈妈和姥姥满脸的伤痕。
她以为是村里的混混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时不时来骚扰偷点钱。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某些人急不可耐地想得到配方。
比如爸爸。
“你再说一遍?”
汤父满脸涨红,捂着胸口狂吼:“你居然敢怀疑到我头上,阿柔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白眼狼!”
“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居然一直把我当成杀害那女人的凶手!”
他用那女人这三个字,代替汤妍殊母亲的名字。
“呵,当初想要配方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裘家也有份!比起我,权势滔天的裘家更可能找她麻烦!”
他理智到冰冷的话,令汤妍殊不由得一震。
“而且,是你母亲纠缠我在先,企图利用你逼我离婚!我会傻到去招惹她?”
有白富美的注资,汤氏不也活到了今天?
汤妍殊的心脏像是坠入了冰窖,门口用木板封死。
她没有退路,只能沉浸在这无穷无尽的寒冷中。
“爸,妈只是想要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临死之前,握住我的手,叫我发誓,一定要照顾好你,绝对不能忤逆你!”
“你可以讨厌她,恨她,可你为什么对她连最起码的一点点尊重都没有?”
闻言,汤父冷笑道:“照顾?我从来没有让她说这些话,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她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多少错事,所以想要自己的女儿来赎罪,但那又有什么用?她以为自己做了这些事,就能得到宽恕吗?做梦!”
汤妍殊握紧了手机。
是妈妈的誓言,促使她在毫无温暖的汤家苟延残喘。
她战战兢兢地守护住的家人,原来,不过如此。
汤妍殊忽地笑出声,整个人身处在阴影中,由于低着头,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表情有多凄惨。
“爸,你口口声声指责的那个女人,如果没有她,会有今天的你……和汤氏吗?”
“你!”
汤父最听不得这种话。
吃软饭的就怕别人说自己没能力。
没过几秒,一个巴掌就甩在汤妍殊的脸上。
老人的手劲不大,但还是把她的脸颊扇红,苍白的皮肤渗出点点血丝。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汤妍殊没动,反而走上前一步,“我妈死后,你并不想把我带回来,只是寄希望于妈妈把配方放在我身上,对吗?”
“但当你发现我没有配方后,你就彻底放弃了我!”
汤父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指着门外。
“滚!我和你妈的死没关系,和裘景臣父母的意外更没关系,如果你没有证据,就这么血口喷人,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反正,我只需要一个裘家的孙媳妇,至于那人在哪里,死没死,都和我没关系!”
汤震庭推开门,见到僵持的两人,立马挡在汤妍殊的身前。
“爸,你先别生气,小妹最近压力大……”
“别为这个白眼狼说话,让她滚出去!”
汤父躺回床上,背对着两人。
汤震庭看了眼汤妍殊脸上的巴掌印,拿走汤妍殊的皮包,拽着她的手臂离开。
汤妍殊任由汤震庭拉着出了病房,到了电梯口,她甩掉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汤震庭蹙眉:“小妹,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是不是爸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他随手拿出创可贴,递给她:“先贴上吧,防止发炎。”
银色的电梯门映出汤妍殊发肿的侧脸。
她摩挲着创可贴的封皮:“不用了,哥。”
看着汤震庭疑惑的眸,她咬了下唇,还是说出了口:“你最近小心一点裘景臣,他……我怕他对你不利。”
这几天正是汤震庭春风得意的时候,他联系到境外的企业风险投资基金,准备以申亚的股权质押,即使出了事,也是由申亚担责。
“小妹,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今时不用往日,我汤震庭以后可不会任由裘家拿捏了。”
他揽着汤妍殊的肩膀进了电梯。
“不过,还是谢谢你,这段时间,你可要帮我看紧裘景臣!”
“我看紧他?”
汤震庭嘿嘿一笑:“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而且,这几天,你们一起去了沪城……就没发生点什么吗?”
汤妍殊眉头一动。
她并没有和哥哥说起这件事,除了裘家和席阮,其他人并不知道裘景臣和她一起去沪城。
“小妹,现在可是哥哥这辈子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把了,你一定会帮我,对吧?”
汤妍殊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我先回公司了。”
汤震庭看着汤妍殊的车驶离医院门口,握紧汤妍殊的手放进裤兜。
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汤妍殊回到公司已经中午,办公室基本没有人。
只有Mandy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窗外是一团团乌黑的云,衬得Mandy的办公室明亮得像是太阳。
Mandy自然也看到了汤妍殊。
一抬眼,就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
汤妍殊把行李放在办公桌下面,“边吃边聊。”
“走,我请你。”
Mandy选了间距离公司较远的法餐店,减少遇见同事的概率。
“服务生,来一包冰袋。”
Mandy熟练地用毛巾包裹好冰袋,覆在汤妍殊的红印上。
“谁打的?”
“没关系。”
“没关系?你之前和我放狠话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包子性格!”
Mandy手劲大了点,汤妍殊吃痛地咬紧牙关。
她抿了下嘴唇,“是我爸打的。”
她想了想,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当然,她没有谈及汤氏和配方。
“一个凤凰男也就只敢打孩子了!唉,你妈妈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自以为能通过感动换回爱情。”
“但这种自我牺牲式的感情,往往会得到对方变本加厉的索取,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付出都要和收获成正比。”
“这样,情感才会有维系下去的可能性,一旦情感的天平产生倾斜,那这段感情绝对没办法善终。”
汤妍殊身子僵了一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不得善终这句话。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
父亲和母亲没办法善终。
而她和那个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