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可说的。”
曼度垂眸看向眼前的玛格丽特。
“裘总，如果你已经见到妍殊，就应该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已经的那个怯懦单纯的汤妍殊……”
裘景臣一口气憋在胸膛，上不去也下不来。
每个人都说他应该放手，不应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汤妍殊的身上。
裘景臣下意识地掏出烟盒。
自从知道与汤妍殊重逢后，他抽烟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
他摸出打火机，下意识地瞄了曼度一眼，“可以吗？”
曼度一愣，一向强势的裘景臣竟然在询问她的意见？
简直不敢相信。
“您想抽的话，我没有意见。”
她勉强地勾了下唇。
裘景臣抿唇，收起烟盒，犯了瘾的手指只能无奈搓动。
他迫切需要某件事情来缓解眼前的焦虑。
他一直笃定，汤妍殊是爱他的，心里是有他的。
当时的离开是为了成全他的复仇，如今的摇摆也是担心她成了他的软肋。
他想告诉她，此时的裘景臣已经长成无人撼动的苍天大树。
不过，现在这些话已经失去意义。
“如果，我和她真的没可能，我会放手。”
裘景臣敛目，来回抚摸左手指间的戒指。
“我知道因为我，因为席阮，她吃了很多苦，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爱上我，我一开始没有选择她，或许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汤妍殊……她想怪我，怨我，恨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没有帮她分担痛苦的那些年，我想尽办法想要弥补她的那些年，她怎么样？过得开心吗？辛苦吗……”
裘景臣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在曼度的印象中，裘景臣大多数都是发号施令的角色，当然，那时的他高高在上，是睥睨一切的商界天才。
但现在，坐在她对面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直到失去才开始挽回挚爱的男人……
曼度也算阅男无数，渣男，纯情男，普男，精英男，油腻男，狂妄富二代，怀才不遇艺术混子……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裘景臣，她会果断把他归为人渣，诚如他承认的那样，汤妍殊遭受的痛苦，多半与他有关。
爱情这玩意儿，真不能碰，一碰，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失去生命。
这是她从汤妍殊身上学习到的真理。
但另一方面，不止是汤妍殊改变了，裘景臣也是一样。
他剔除了狂妄自大的一面，变得懂得考虑他人立场，尊重对方想法。
曼度心累至极，重重叹了一口气。
“裘先生，她当然是快乐的，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得了阅读障碍症，没有办法阅读文字，无论你的消息，席阮的消息，还是外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模糊的，要不是藿香的出现治愈了她，我想你现在面对的，不是名声斐然的缇娜，只是一名错乱的患者。”
裘景臣的手指颤抖。
有些话一旦开始，就像是打开盒子，无论如何都收不住。
“裴烬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我也是从警察那里听说的，他是死在她的面前，要我说，席阮还真是心狠，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裴烬抱着汤妍殊，他的身上都捅成马蜂窝了，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也没松开汤妍殊。”
曼度如释重负，这些话，她从未和任何人提及。
裴烬是谁？
曼度没印象，只记得他是海城有名的混世小魔王，背靠席家好乘凉，人也长的邪气。
总之不像个好人。
她也在公司门口见到裴烬几次，几乎每次都是他气呼呼地堵汤妍殊，不知道说了什么，汤妍殊就拨开他往前走。
裴烬跟在后面，死死地盯着她。
那时候，曼度还有点担心汤妍殊和她一样因为家庭的关系被人讹上了。
后来，曼度才知道，的确是讹上了，裴烬用生命叫汤妍殊欠下了这辈子都偿还不了的债。
“十几刀，歹徒都杀红了眼，他最终的死因是失血过多，我有时在想，我也保护汤妍殊，但如果设身处地，我会和裴烬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曼度看向裘景臣。
她这话无意是说给裘景臣听的。
裘景臣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紧绷的脸上多出一份难得的释然，“你觉得我不会吗？”
“在我看来，在那一刻，裘景臣会权衡利弊，认为汤妍殊不值得自己抛下拥有的一切。”
“她也是这么想的吧……”
曼度的心沉了沉，“裘先生？”
裘景臣撑着扶手起身，欣长的身材竟显得有些笨拙。
“谢谢。”
曼度张了张嘴，想说一句没关系，却是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
曼度摇头，她不想把承担这份沉重的情绪，只能目送裘景臣离开。
他披上外套，夕阳西下，洒在他的背影，更显落寞。
说错了吗？
没有。
曼度说的话句句属实，裴烬的死归不到裘景臣，但确实是两个人之间的阻碍。
她呼出胸中的浊气，提着手包，右手绕道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落日将整片天空染红，而意外，则是在最鲜艳的云霞下发生的。
曼度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大的冲击波令整条街道都充斥着鸣笛警报声。
来不及曼度反应过来，已经有路人护在裘景臣的四周，替他拨打了急救电话。
“裘景臣！”
车钥匙落在地上，一股冷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骇。
“我也愿意。”
“我真的也愿意。”
这是昏迷前，裘景臣说的最后一句话。
海城。
姜杉接到洛城医院的电话，一大段冷漠的英文后，突然插.入一道粗哑的女声，“裘景臣现在很危险，你们快点过来！”
姜杉感觉自己的血液全部倒行上脑，他忍着颤抖的语调嗯了一声，随即挂掉电话。
“怎么了？”
姜杉极力维持着语调：“三少出了车祸，现在人在洛城医院。”
姜杉拿起呢绒外套：“汤小姐，我先走了，裘先生那边需要人，我现在必须……”
“我和你一起去。”
汤妍殊压抑不住地心慌，心脏像是要在下一秒跳出来。
担心姜杉没听错，她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和你一起去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