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裘景臣垂下视线,没接他的话,“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舅舅。”
他的语气算客气,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慢。
如果裘景臣真的生气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立刻挡在舅舅的身前,打着哈哈:“我们快点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蒋正国在母亲死后两年,才回乡。
他在外做工没挣下多少钱,却因为此,连老母亲的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他气得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母亲留在他一栋房和几亩田,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说媒。
彼时,蒋正国心灰意冷,家人都走了,他变成光棍一个。
人怕寂寞,怕没奔头,怕希望。
结婚,生孩子,重新打工过年回家,他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
汤妍殊的归来,似乎又把他拽回听闻母亲去世那天。
“我真的不敢相信,她们会生病,美仪是大学生,她怎么会不注意喝了有毒的水……”
蒋正国的妻子是隔壁村的,叫.春丽,他们的孩子,取了个好养活的名字。
“狗蛋,快过来,这是你表姐,叫表姐。”
狗蛋躲在父亲怀里,怯生生地看向汤妍殊。
汤妍殊的眸光有些氤氲,她拿出钱包,掏出几张钞票,塞进舅舅的手心,“你看我回来什么也没买……”
“不需要!不需要!”
蒋正国义正言辞地回绝,“我是你的长辈,压岁钱也应该是我给你!”
两人僵持不下,春丽从厨房走过来,一把夺过蒋正国手中的钱,放进自己的兜里,“跟家里人外道什么?你瞅瞅你那穷酸样!”
春丽扬着笑脸,“妍殊,我已经听你舅说了,你们是要拿东西吗?哎呀,家里就剩下这套房子,其他这些家具彩电,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这个电脑,是正国自己赚钱买的,你们要找的是什么呀?”
汤妍殊的眉紧了一瞬,随后展开,“一张纸。”
闻言,蒋正国和春丽面面相觑。
“这……我们还真没见过……”
蒋正国把两人引到当年汤妍殊住过的房间,现在被当做仓库,床上堆积着杂物,满是灰尘。
“我马上打扫一下,这几天小臣就住这儿。”
裘景臣瞳孔一缩。
这地方已经不能算是简陋了。
“那汤妍殊呢?”
蒋正国眸光意味不明,“妍殊和狗蛋住一起。”
裘景臣的手摸向积满灰尘的书桌,轻轻一蹭,手指都是灰尘。
“那就麻烦您了。”
年关将至,每年都在置办年货,村里比往常更加热闹。
汤妍殊出来遛弯,没走几步,就发现后面跟着个人。
不用看,也知道是裘景臣。
“我说,你还是开车回去吧,你待不下去的。”
汤妍殊回身,却看到裘景臣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阳光在他的周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汤妍殊一惊,准备上前,却突然脚下一滑。
她正好踩在一块冰上,冰块被新下的雪覆盖。
汤妍殊下意识地圈住裘景臣的脖颈,
“你……”
裘景臣挑眉,正要抱紧她,却发现自己的重心不断下移。
两人一同摔在雪地,汤妍殊顿时慌了,垂眸看向怀里的裘景臣,顾不上脸面这回事,“你没事吧?”
裘景臣的眉尾向下压了压,“死不了。”
“你们抱在一起了!”
狗蛋刚从家里溜出来,第一时间发现了相拥的两人。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捂着嘴喊道,“表姐,你和他抱在一起,你们是夫妻吗?”
闻言,裘景臣勾了下唇,“小孩你……”
“当然不是!”
汤妍殊连滚带爬地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忙不迭地回:“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
裘景臣咬紧后槽牙,搓了搓手。
狗蛋人小鬼大,早就过了被轻易哄骗的年纪。
“不可能,我看电视剧夫妻都是这样抱在一起的,他们还会亲亲呢!”
汤妍殊扶额,“我回去就跟你爸说让你少看点电视剧!”
“你们大人就会限制我们小孩子!”
狗蛋不服气地冷哼,裘景臣拍了拍狗蛋的帽子,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这是什么?”
“送给你。”
狗蛋崇拜地看向裘景臣,此刻,他比汤妍殊这个所谓的表姐讲义气多了。
给压岁钱最终都会回到父母的手里,而送礼物,他还能玩上几天。
狗蛋直接黏上了裘景臣,拿着手机问东问西。
手机每一项功能都能引发他的震惊。
“狗蛋,妍殊,回来吃饭!”
狗蛋一惊,立马把手机藏进怀里,“景臣哥哥,你晚上还能教我玩游戏吗?”
裘景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汤妍殊,摸了摸狗蛋的头,“当然可以。”
汤妍殊跟在后面。
太怪了。
违和感太强了。
裘景臣居然能安然自若地呆在这里!
汤妍殊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可惜,这不是梦。
直到半夜,狗蛋还没回卧室。
汤妍殊睡不着,辗转反侧之间,房门忽然发出咔吱一声。
“你和裘景臣……”
汤妍殊打开灯,等到她看到门口的人时,脸猛地一僵。
裘景臣套着蒋正国的棉袄站在原地。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看到有些不对劲。
“你……你进来干嘛?”
“嘘!”
裘景臣捂住汤妍殊的嘴。
“你想把所有人都吸引来吗?”
汤妍殊摇了摇头。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脸皮。
裘景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盘旋,“幸好我跟着你过来,不然,你又要被你的家人骗一次!”
汤妍殊不明所以,说出的话都被裘景臣的手掌封印。
“不相信?跟我来!”
裘景臣的眼神变得凌厉,“记住,别出声。”
汤妍殊只觉得裘景臣莫名其妙,直到两个人走到主卧,才听到刚才还亲热的叫着自己好侄女的舅妈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糊涂啊?这是养虎为患!”
蒋正国吐了口烟:“她是汤子业的种,但也是美仪的孩子,我下不去手。”
“呵,你妹妹怎么死的,你自己最清楚,我看他们两个人不是来要什么纸,是来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