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阴夔的话，袁尚谭忍不住笑了。
他淡淡的开口道，“阴大人，你说这话可是有些搞笑了。”
“做内鬼，就相当于是偷鸡摸狗之事，干这种事又岂会留下证据呢？”
“哪怕张燕现在死而复生，站在这里指认邓凭，你也可以说他在胡言乱语。”
阴夔没有说话。
他在赌，赌邓凭真不是内鬼。
倘若邓凭真是内鬼，现在他阴夔为对方开脱，日后对方事发后，他也得死。
但旁边的某个袁尚旧部却满脸冷笑，猛然出声道。
“世子，恕在下冒昧，如果仅凭一份名单就能给人治罪的话，这天下岂不是得大乱了？”
“世子这是在转移话题呢？还是在恩将仇报？”
此话一出。
其他的袁尚旧部也跟着开团了。
倒不是他们勇，而是他们看到了其中的利益。
没错，就是利益。
无论是阴夔也好，邓凭也罢，他们都极其聪明的人，他们在袁尚未归之时就敢于开团，这就代表他们有着绝对的把握。
搞不好袁尚很快就要卷土再来，上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把戏了。
所以，他们作为袁尚的旧部，自然也得赌一手。
万一袁尚真的归来，那他们可就赚麻了。
“不错！”
“此话说得有理，绝不能因为一份名单就给人治罪，理应彻查！”
“邓大人乃重臣，不能因一言而治罪！”
“邓大人一向对主公忠心耿耿，为人更是老实本分，绝对不可能是所谓的内鬼！”
“还请主公明鉴！”
袁绍见到此情此景，也感到了一丝无力感。
在他的心中，他已经认为邓凭是内鬼了。
但底下的文臣也说得没有错。
如果单凭一份名单就给人治罪的话确实是难以服众。
这事确实是很棘手。
就算让袁绍亲自来处理，也很难完美的解决。
这实在是有些难搞。
但袁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甚至这名单上根本就没有邓凭的名字，邓凭的名字他今天才第一次听到。
应该怎么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名单，这封信的空白的，纯粹就是袁谭用来诈人的。
“呵呵。”
“反正本世子把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就随你们，但如果邓凭真是内鬼，日后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不过，父亲大人，孩儿今日还有一事相求，恳请父亲答应！”
袁绍盯着袁谭脸上的表情，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事？谭儿你尽管说。”
袁绍出声问道。
“父亲，孩儿剿灭黑山军后，在牛马山下解救了一些百姓，有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由于日夜两班倒的干活，导致身体油尽灯枯，头发花白。”
“三十岁的年龄，七十岁的身体，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却忍不住倒下了，父亲可知道他在临死之前，跟孩儿说了什么话吗？”
袁谭眼神一变，变得极为痛心。
袁绍出声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几年，为了能吃饱饭，为了能活着，为了自己的孩子，他几乎没有休息过，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虽然说是牛马，但实则他还不如牛马！”
“他说，如果有一辈子的话，他不想当牛马了，他想当人！”
“他说，他更不想自己的孩子当牛马，他不奢求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上人，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做个人，不会被人说不努力，不会被人叫反思，会被人说不想干就滚！”
“他明明都死了，他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我原以为他想大富大贵，没想到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当个人！”
“他们是我袁家治下的百姓，却想当个人都不行，孩儿一想，就觉得很惭愧，也觉得无比的心痛。”
“恰好孩儿现在手中还有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但安置一些百姓还是可以的。”
“孩儿就想把黑山军祸害过的百姓集中起来，让他们一起种田，一起吃大锅饭，在他们之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愿他们能好好生活，好好吃饭，拥有着当人的权利，不做牛马！”
袁谭说话锵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的话，就如同一柄炳重锤，重重的砸在众人心中。
轰！
原本在场的文臣武将心情还颇为风轻云淡，但听了袁谭的话后，脸色都变了。
受黑山军祸害的百姓，在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他不想当牛马，他想当人！
世子袁谭，他要受黑山军祸害的百姓，一起吃饭一起种田，人人平等，当一个有尊严的人！
并且拿出自己的积蓄！
一时间。
他们都感到无地自容，一股难以言明的羞愧感直冲天灵盖，让他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呼呼呼！
一阵大风刮了进来，让原本安静如鸡的正殿更添一份诡异。
郭图惭愧了。
阴夔惭愧了。
审配惭愧了。
连一向刚正不阿的田丰也惭愧了。
一些袁尚旧部，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袁谭的眼神。
因为此时的袁谭正一脸大义凛然，他们越看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们心中一阵动容，既然惭愧，也有对袁谭的敬佩。
袁谭在想着如何让百姓过上好生活，而他们却在这里争权夺利，搞什么世子之争，亏他们还熟读四书五经，常常以读书人自居！
一旁的袁买和逢纪等对袁谭比较熟悉的人，啧只是稍微震惊那么一下下，但很快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毕竟袁谭在他们眼里，一向都是有胸襟，有抱负，心系百姓的人。
要不然在筹备天上人间会所的时候，袁谭就不会特意去招那些穷困人家来干活了。
袁买：“大哥不愧是大哥，忧国忧民，心系百姓，不错不错，这样才有资格当我大哥！”
下一秒。
一道道赞叹声响彻整个正殿。
“世子大人胸怀大志，心系百姓，忧国忧民，老夫佩服佩服！”
“世子大人，属下收回刚才的话，刚才属下确实是大声了一些！”
“世子忧国忧民，心系百姓，乃袁家之幸，更是百姓之幸！”
“世子宁愿散尽积蓄，也要让百姓过上好生活，真的，老夫哭死！”
“不说你了，我也快哭死了！”
“唉，惭愧了，老夫熟读圣贤书，一向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没想到，空活了数十载却什么都没干，跟世子比起来，我简直什么都不是，连给世子提鞋都不配！”
“王大人，我也是这样的感觉，不过现在开始干也不迟，不如我们明日就去给百姓派粮吧？”
一道道对袁谭的崇拜声，席卷着整个正殿。
这对于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文士，已经是一种跪舔行为了。
但此时此刻，却无人在乎，只因袁谭此举，太过于让他们感到震惊，佩服和惭愧。
你很难想象，在同一时间，一个人的心头上竟然蔓延着三种不同的情绪。
不仅仅是殿内的文臣武将，连袁绍也陷入了一种极度的震惊当中。
袁绍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直勾勾的盯着袁谭。
“好好好！”
“不愧是我袁家的好儿郎！”
即使是一向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袁绍，也忍不住连说了三声好。
袁谭什么身份，他可是堂堂的袁家世子，他若是想要钱财，只需一开口便会有人把钱双手奉上。
至于数目，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不是夸大其词，而是袁家世子这个身份的恐怖实力和影响力。
但现在袁谭却偏偏不提，只是散尽他的积蓄来让百姓过上好生活。
此等胸襟，此等格局，此等忧国忧民之心……
不服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