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餐厅门口，秦初妍打开车门下了车。
虽然是见薄战霆，但如今薄战霆也算是她珠宝事业的要紧客户。她并没有拿腔作调高姿态，却也没有故作俭朴。只是穿一身黑白职业装套裙，胸口别的双子蝴蝶胸针是她自己设计的作品。
西装套裙下着一双白色暗纹羊皮细高跟，稳稳落在柏油马路上。整体是一身设计师见客户极为体贴的打扮，和他们即将要去的餐厅倒是很搭调。
"先生。"服务员见男女二人幽会，下意识将菜单递给薄战霆。秦初妍瞧着薄战霆神色淡然地接过菜单，心下不由得冷笑。
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还是这般模样，一向是只会顺从自己的心意，从来不顾及他人的喜好与想法。
“提拉米苏两份，卡布基诺两杯，牛排……”薄战霆点前两个菜时似是心有成竹的模样，点到牛排时却又看了一眼秦初妍，模样像是有所考量。
“九分熟？”
“七分就可以。”秦初妍对着他淡然一笑，轻轻敲了敲水杯，粉色碎钻美甲敲击盛满柠檬水的玻璃杯，发出来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清脆，反倒有些闷。
秦初妍以往并不是这样注意打扮的人，只是小姨说设计师是给大家带来美好的职业，首席珠宝设计师也理应当收拾漂亮些。思虑后觉得的确如此，既然已经当了珠宝设计师就应该绝对尊重这个职业，是以她也学着如今的流行做了些有自己想法的漂亮美甲，不再是以前那个满心满眼只跟着薄战霆身后跑的丑小鸭了。
“西餐礼仪，薄先生。”
言罢，秦初妍没有估计薄战霆略显错愕的神情，跟着对服务员也灿然一笑：
“您好，帮我加一份黑椒牛柳意面，谢谢。”
这家黑珍珠餐厅以环境好与价格贵出名，
薄战霆的姿态在餐厅算不上高傲无礼，服务员对这样的公子哥姿态也习以为常。但秦初妍的礼貌还是让服务员如沐春风，忍不住对她回以一笑：
“好的小姐。”
薄战霆眼睛来回打量了他两一圈，眸色一暗，合上了菜单，语气不善。
“我刚还没发现，你现在会说话以后倒是爱显摆很多。”
“其实一直是这样。”秦初妍的嗓子尚且还在恢复期，除却给客户介绍设计就是同小姨安安谈心，其余时间依旧少言。
以前看见薄战霆，心里头总有千言万绪只恨是自己说不出口。若是那时听见薄战霆这样的语气，原来的小哑巴秦初妍免不了又要伤心。
好在是听小姨的话出去待了两年，天地辽阔又有了安安这个孩子，连听见薄战霆这样的话内心竟然也没什么波澜了。
薄战霆没料到秦初妍会这样当面呛自己，张了张嘴又合上唇，难得见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迟疑模样。
怎么气氛还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薄战霆的设想里，他和秦初妍朝思暮想的见面，哪怕不是缠绵悱恻，也应当极尽拉扯纠缠。他这几年对秦初妍日思夜想，总是回忆起从前小哑巴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他想过许多事，甚至想过秦初妍就这样干脆一世不再出现，像是一滴水流进大海一般无影无踪，再也不肯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可他完全没有想过他们的重逢是这样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明明……
明明秦初妍以前也那样痴心的喜欢过他，明明他也这样深刻的念着秦初妍。甚至，甚至他们还曾经有一个孩子……
想到那个孩子薄战霆眼中的墨色愈浓，心理医生说那个孩子是他眼下最严重的心病，心理疾病的来源，不是一次两次的劝他想开些，难能放下。
难能放下。薄战霆也不是第一天接手家族生意，少年时便已经明白争一时得失无意义，爷爷也曾在他耳边教导着“胜败乃兵家常事”。然而他薄战霆许是的确是天之骄子，天纵之才，纵横商场这些年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直到遇到了那个孩子，他人生才第一次的看走了眼，以至于因此失去了秦初妍。
在秦初妍消失的那两年里，他时常想起这事儿，便觉痛彻心扉。是人生过得太顺的原因吗？老天爷为了惩罚他的狂妄自大，于是就用他的孩子来做警示？
“那个……”薄战霆思绪良多，现在哪还说得出刚才那样刻薄的话来，只迟疑着斟酌开口。
“嗯？”意面已经上了，秦初妍没有跟薄战霆这个商业合作伙伴多客气，自然得拿起叉子卷起一些，塞进涂了豆沙色唇釉的嘴里，精致礼貌，举止间却又透露着一些疏离。
秦初妍听见他的话有些意外，她从前只觉得薄战霆是少年天才，运筹帷幄意气风发。讲话干净做事利落，何时见过薄战霆这般迟疑？
小时候崇拜的那个英雄，如今像自己曾经想象的那般，暴露出些许旁人不可见的脆弱。而她秦初妍却早已不负少年心动了。
“……孩子？”
秦初妍闻言不由嘲讽一笑，这会儿她才知道人在过度无语的时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表情。
“孩子？孩子怎么了？”秦初妍稍作停顿，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全然看淡，可再听到薄战霆提起安安，仍旧是会想起来当时薄战霆说的诛心话，情绪一下也跟真翻涌起来。
“你不是说那个孩子是个孽种吗？”
薄战霆被她的话噎住。他这两年每周都去看心理医生，午夜梦回总能梦见当时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如今又怎么会不知道秦初妍的意思。
心下伤痛，又听见秦初妍如今对自己尚且还有一些情绪波动，不由心情有些复杂。秦初妍现在还会说这样的话，是否说明她对自己还有些许感情？
也许是因为孩子。听人说，女人在乎孩子是因为是同心爱之人所生。她这样在乎那个孩子，是否是因为还留恋一些当初的情意？
薄战霆不知其中细节，两人一时两相对坐，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