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听说楚天瀚过来，连忙起身相迎，楚天瀚匆忙打过招呼，便匆忙走到了床边。
凌轩快他一步冲到凌昶身边，果然见他眼睛紧闭，气若游丝，脸上呈现出一种很是诡异的死灰色，嘴唇苍白，整个人都有种透明感了。
许清岚没有看错，的确是透明感，好像被风一吹，整个人都要散了一样。
许清岚忍不住上前偷偷摸了一下他的手。
冰凉的有些吓人，但是的的确确还是能摸得到的。
楚天瀚回头看了她一眼，许清岚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凌轩也看出其中不对，伸手一把将凌昶的手拉进了手里，低声道：“哥。”
大概是兄弟连心，凌昶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叫喊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阿轩，你回来了……”声音飘忽，许清岚之前是见过凌昶的，虽然没有当面说过话，但却记得，凌轩这位大哥，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从小身体较弱，但是毕竟是从王盾家族出身，自小也是练功的，语气虽然中气不足，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虚弱，现在这种声音，分明就好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里面传过来的一样。
凌轩还想说什么，凌昶却又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楚天瀚咳嗽了一声，凌轩立马会意，将位置让了出来。
楚天瀚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掌，用小刀在自己手心一划，再一翻，一滴血就滴进了凌昶的肩膀。
就算是身体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了，能摸得到就是实体，但是那滴血却是消失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像是渗进去了一样。
凌轩担心又疑惑的看了看楚天瀚。
楚天瀚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凌轩：“带我去趟琳琅洞天。”
大长老伤势极重，就在洞天里面的清心石上疗伤，许清岚上次在巢穴中住了半个月，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大长老，只是在楚天瀚和族众的口中听他们说起过只言片语，这次算是真正见到活人了。
琳琅洞天深幽，不见天日却从山顶之中有清朗之光流泻而下，直直的打在清心石上，大长老坐在石台中央，一身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花白的胡须也微微颤抖，一张苍老的脸庞明明灭灭的藏在斗篷之下。
楚天瀚只觉得，他脸上的皱纹好像是更深了。
“殿下来了。”
那老头终于没有了那种轻佻又不正经的语气，难得严肃了起来。
声音确实苍老了许多，若是说之前他声音中的老态多少有些装出来的成分，那么这次，却是个真正的老人的声音。
“大长老。”楚天瀚低低的应了一声，在地上盘坐了下来，与他隔水而坐。
“我知道你是来问我什么的。”
楚天瀚没有说话。
接到消息的时候说大长老一直昏迷未醒，但是他一来，大长老便睁开了眼睛，很明显是在一直等着他。
“老头我是活不了多久啦。”大长老的声音好像是破旧的风箱一样，他原本声音就不甚好听，只是这个时候，好像是那个风箱破的更严重了，“所以一直在等着殿下来。”
楚天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那个姓谈的小子把圣女的尸体带走了。”清心石上的风好像忽然又大了些，将他的帽兜都吹了下来，借着石台上面流泻下来的光，许清岚总算是看清楚了大长老的长相，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凌家那个小子，就是中了他的风库咒，”大长老似乎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许清岚的脸色，神色自若的说道，“那本圣书你也是看过的，所以应该知道怎么办，只是那个姓谈的小子究竟想做什么，你还是要多多想想，万事不要鲁莽。”
楚天瀚又低低的应了一声。
大长老仔细的看着他，又忽然将眼光转向了许清岚。
许清岚没有防备，被一双眼睛看了个正着，登时有些紧张。
不好说大长老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从鼻子以下，半张脸的皮肤松弛如同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但是鼻子以上，却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就算是眼睛周围的皮肤年轻紧致，那双眼睛，却是个老人才有的浑浊的眼睛。
“这位就是上次你带过来的那个丫头吧？嗯，看上去毒性已经被抑制住了，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复发。”
许清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学着楚天瀚，又低低的应了一声。
大长老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好奇，我究竟是谁，在我小的时候，也很好奇，这个暗无天日的洞里面，那个传说中的大长老，究竟是谁，直到有一天，我变成了大长老。”
他微微一笑：“殿下真是好运气，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也找到了救赎整个血族的人。”
楚天瀚一颗心砰砰乱跳，总觉得，好像这么多年一直好奇却不知道的那些问题就要有答案了。
大长老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以后再也不会有族王出现，所以，更不会有大长老再出现了。”
楚天瀚猛地抬起眼睛。
“殿下是聪明人，应该是猜得到的，”许清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总觉得现在的大长老，看上去好像比之前要显得年轻了一点，连眼睛也不那么浑浊了，“历任族王的首要任务便是在人间寻找拥有渡云血的人，从接任到退位，两百多年的时间，从被选定那一刻起，就要肩负整个血族，与常人来说，这一生啊，过的可真是苦啊。”
许清岚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了，大长老真的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了很多，若是说刚才那副样子，是那种意境老的不能再老的样子，但是现在，意境变成了那种还能再老一点的样子。
“可是卸任之后呢，”大长老缓缓扬起脑袋，看着头顶倾泻下来的流光，“只怕是过的要更苦吧，明明是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偏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记得你，认得你。”
楚天瀚的手慢慢的握了起来。
大长老忽然对着许清岚遥遥一揖：“如此说来，就要谢谢你这个小丫头了。”
许清岚连忙吓得回礼，可是等她抬起头看向大长老的时候，却发现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黑发青年在冲她微笑。
只是一瞬间，大长老从一个老人，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楚天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正想起身，就见大长老的身子忽然往后一仰。
黑色巨大的斗篷轻飘飘的落下，一兜清澈的流动着淡淡金色的流水从斗篷中泼出，落进了清心台下面的鸣泉之中。
一个从出生就背负整个血族使命的族王，化作保护族众的生命之泉，消失在了两个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