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不要说君莫离,就连钟离千越那家伙也没来瞧我一眼。
我果然是石头孩子,耐摔耐打,休息短短七八日,已经能下床任意走动,只是小白对我看得紧,生怕我受了风落下病根,只将我看管在卧房内,窗户都半关着,不许我踏出房门一步。
我熬得脚丫子蠢蠢欲动,看外面蓝天碧草骄阳,恨不得长翅膀飞出去,好好肆意逛一回。心中怨愤这形同软禁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要我在这巴掌大的天地里度过一生,我宁可逃去西域,与楚逸非纵马疾驰在辽阔的大地上,看雄鹰展翅翱翔,何等潇洒。
因为钟离千越不来,我见不到他,倒是更加打定主意,我不要留在这牢笼般的宫室里,寂寞终老,我要为自己而活。
可恨的是好不容易下定狠心,君莫离那白面小子却消失了踪迹,就跟从未出现一般,我偷偷问小白,皇宫有没有抓到过贼匪之类,还好他的回答是否定,否则我还要担心楚逸非这个同父异母兄弟的性命,我连自己的事情都烦不过来,哪能再顾及其他。
都说刚出生的娃娃见风长,真是不无道理,丫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有了焦距,跟小鹿一样,惹人爱怜。性子大概是像我多一些,吃饱睡睡饱玩,傻乎乎的,很好带。
我总是不敢看向那双清澈的黑瞳,总觉得她似乎看出自己的母亲三心两意,而她的出生,只是一场错误和闹剧。
就这样,纠纠结结,孩子也快满月了。我终于获得小白的允许,可以在庭院里稍微走动,我心事重重,难得变成一个淑女,每日愁眉不展,长裙迤逦,漫步在宫门紧闭的朝月宫,环翠常忍不住打趣说,若是男子见了这样的我,一定忍不住心生爱怜。见我也不与她争辩,以为我是受了冷落所以心情郁结,殊不知我那颗心早已飞出了宫门外,在西域的辽阔大地上奔驰。
心里燃了一团火,却又找不出商量的人,连小白都以为我只是产后抑郁,对我的反常见怪不怪。我苦于无法对他开口,怎么说?说我要离开这劳什子皇宫去西域找楚逸非?难不保他会劝阻我并把这秘密透露给钟离千越。
到那个时候,可真就此生无望了,以钟离千越那小子的脾气,一定叫我永世踏不出朝月宫半步。我白红绡的一生,老于这狭小的一片天地,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想了想,还是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一日踌躇间,那扇红漆大门突然开了,我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仔细打量前方。
来者居然是太后娘娘,后面跟着几个妃嫔和丫头嬷嬷,当先的便是赵思瑶,依旧眼高于顶的骄傲模样,她身边被人搀扶着,小腹有些轻微隆起的女子我不认识,但凭她一身穿戴,便知身份不低。
我暗叫不好,太后和赵思瑶都视我如芒刺,对我很不待见,此番联手前来,不会是想要了我的命?
思虑间冷汗直冒,赶紧又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屋檐下。
“哟,瞧瞧,这般没规矩,见了太后和贵妃妹妹,还不下跪行礼。”赵思瑶当先开口,那神情,似乎在炫耀找到了天大的靠山,今天得以好好整治我一样。
我虽心中不爽,出于身家考虑,还是立刻顺从地跪下去,恭恭敬敬请了安。
那太后却视我为空气,径自往厅内走去,背对着我,声音不冷不热:“瑶贵妃丽贵妃,随我进来。”
我依旧跪在带着些热度的石砖地面上,所幸夕阳已被,阳光不再刺眼。
良久,才听衣着端庄的太后发号施令道:“你也进来吧。”
我满心忐忑,灰溜溜爬起来跟在她们后面,抬眼一看丫头已经被宫女抱着送到她面前,她用那双保养得极为细嫩的双手接过,抱在怀里细细地看。那双手上带着硕大的戒指,我一度担忧她会用戒指划破丫头稚嫩的小脸。
头皮麻了半天,并未发现太后有这举动,倒是丫头眯着眼睛冲她笑起来,一副憨傻态。
我心中大叫,绝了,生出这么个谄媚的闺女,真不比她老娘差,才一月不到就知道巴结高位者,所谓礼多人不怪嘛。
太后那张妆容精致不辨喜怒的脸终于有一丝颜色,眉毛动了动,嘴角轻扬,露出一纵即逝的笑意。
“母后,这孩子的身份可真是……”赵思瑶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倒是后面的丽贵妃一脸善良笑意,怎么看都是好人。
笨蛋赵思瑶,没事强出风头,在家时被骄纵惯了也罢,现在这偌大皇宫,还不学着行事低调,凡是留人后路,万一哪天被人揪住小辫子,可就墙倒万人推了。
我恶狠狠诅咒她,暗地里瞪她一眼,真怕今天她们是来对我孩子图谋不轨的。也幸好这是个女儿,要是儿子,怕更是危机重重。
出乎意料,太后开口道:“这孩子,和皇上小时候很像,按理说,她是长公主。”
“母后……”赵思瑶的表情很诧异,指着太后怀里的小不点,“分明来历不明,再说了,她的身份就是先皇……”
“姐姐。”“住口!”那娇小的丽贵妃和太后同时开口。丽贵妃温婉道,“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紫妃姐姐可不就是咱陛下的妃子,这孩子,当然是长公主。”
太后冲她满意一笑,我也抬头,用目光对她表示感激。瞧瞧,这才叫贤良淑德,多招人喜欢,不像那赵思瑶浑身芒刺,怪不得钟离千越不立后,肯定在权衡着呢。
我舒了口气,气氛暂时虚假地和睦起来,太后只顾逗弄着丫头,根本没将身边人看在眼里。我心中暗喜,照这种情景,今天我和丫头应该是安全的。
“哀家很喜欢这孩子,”过了些时候,她缓缓开口。
我诚惶诚恐,立刻垂首:“谢太后垂爱。”
她不看我,似乎也懒得听我说,径自道:“我要把她带到坤翊宫,留在哀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