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背后捣鼓我?谁说我坏话谁倒霉,我恶狠狠诅咒了一番,也不顾小白兀自得意,掉头不再睬他。
什么世道这是,乱党余孽同天子一道,对我一个女人家评评点点,像不像话。亏他们自称纯爷们,不如去学街上的鸡婆大婶算了。
和小白聊过钟离千越,并在此问题上深度分歧,我简直懒得再同他说话,强烈的背叛感让我对他横眉冷目,对钟离千越收买人心的招数更是深恶痛绝。
我同类,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名义上的哥哥,居然帮着钟离千越那小子。于是我恶毒地骂:“浑小子,等哪天把你送到肥婆的床上。”又对钟离千越诅咒,“走着瞧,非得闹得你鸡飞狗跳!”
悲剧是连没出世的小家伙都站在他们那边,每次我一诅咒,他就从睡梦中醒来,对着我拳打脚踢,我安抚它之际咬牙切齿,暗自发誓等这小狐狸出来,非揍得它鼻青眼肿连他舅舅都不认识。
时间转瞬即逝,透过庭中越长越茂密的野草,越发毒辣的太阳,我即将迎来生命的崭新阶段。
小白依旧很频繁地溜出去,似乎觉得女人家见识短,不屑同我交流。也对,巴结上钟离千越那小子,下辈子不愁吃穿,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在心里念念叨叨,却也不付诸行动把小白给抢回来,没办法,掰不直这孩子。
那日天气极热,即使有环翠帮我打着扇子,后背依旧出了一层汗,纱衣黏在背上,非常不舒服。
环翠有些替我抱不平,撅着嘴巴道:“娘娘,这么热的天,别的宫里分配了冰窖的冰块消暑,我们这里怎么什么也没有?真是的,娘娘您现在怀着身子,怎能受得此酷暑!”
不说我没感觉,一说顿时苦从中来,自从上次太后和赵思瑶分别来找完麻烦后,我这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清苦,好在膳食有朝月宫某位宫女厨娘负责,虽说不是山珍海味,倒是很对我胃口,况且小白隐约对我说过,那是皇上亲自分配到朝月宫的,可以完全信任她。
我才知道,这后宫里怀着帝王子嗣的女人是众矢之的,说不准被谁在后面阴一下,饭里下个药,茶里投点毒什么的,那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来。
如今身家安全,还计较那么多作甚。想到这里也就宽心了,安慰她道:“总比自己动手煮饭洗衣来得舒服,不是还有你帮我打扇子嘛,算了,咱别计较那些,她们用冰块,还怕染了寒气呢。”
环翠转嗔为笑,撇撇嘴道:“娘娘您变了。”
当然会变,胖了一圈,自己都被铜镜中那个满脸福相的人吓到,那是我白红绡?
“您呀,以前一定会拍桌子骂人,近来变得温柔多了。”环翠又道。
小样,原来是说这个。
我不负她望,用手拍了下桌子道:“怎么个温柔法,现在就拍桌子骂人给你看!”其实是故意逗她玩,没想到下手失了准,一声巨响,带倒了桌子,自己也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我爬起来捧着手倒吸一口凉气,本来还强撑着对她笑笑说闹着玩,一刻不到的时间却痛得满脸冒汗,扶着依旧倒在地上的桌子啊呀呀地弯下腰去。
环翠急得冒汗,慌张问道:“娘娘您怎么了?手伤到了吗?还是伤到肚子了?!”我哪还答得出这么一连串问话,只从牙缝挤出两个字,“疼哪~”
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瞪得圆溜溜,似乎眼泪都快迸出来,哽咽道:“怎么办,我去请御医吧娘娘!”
“没事……”我依旧直不起腰,手上的剧痛牵连到腹部,甚至连脚趾头都在痉挛。天杀的桌子,害苦我了。
环翠那小丫头急了,也不顾我说有事没事,一溜烟跑了出去,脚步踉跄却出奇得快,我在屋中都听到她急迫的声音,对着外面守门的守卫喊道:“求你们帮忙去请个御医,娘娘受伤了,快点!”
我兀自弯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床直哀叹,环翠啊环翠,急慌慌的,应该把我弄到床上先。
那只拍桌子的手已经肿得像馒头,脚趾头还在不断痉挛,浑身没有一处安分的地方,我被疼痛折腾得咬牙切齿怒容满面,挣扎着往房中走去,跌跌撞撞。
心里的火烧得贼旺,果然钟离千越不是东西,他的小孩也不省油,在我如此狼狈的时刻出来凑热闹,真没良心啊。
眼看离那张大床越来越近,我终于看见希望,深深吁了口气,不料被层层芙蓉帷幔一绊,重心不稳,又直直摔了下去。幸好当时反应够快,跌倒时用手抓了一下帷幔,才不至于酿成惨剧。
我躺在地上,虽然没摔死,却也攒不出力气爬起来,腹部一缩一缩地痛,跟以前被小家伙踢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惊叫着捂住腹部,声音无力:“环翠,快,快来!”
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就见小白的身影出现,他似乎一路小跑,发丝略微凌乱,见了躺在地上死鱼一般挣扎的我,直愣愣站在那里。
“小白……帮我。”我大口喘息,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落,连脸侧的长发都粘到面颊。
他终于回过神,飞快将我抱到床上,用镇定过依旧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小红你别怕,你是要生了,早产。”
我“呃”了一声,揪着床上的薄被心惊胆战,“你骗人,我是摔的,拍桌子拍的……啊,这小东西乱动,疼死我。”
小白端详我的腹部片刻,又伸手替我诊脉,确定道:“是要生了,别紧张,哥哥在这里,你别怕。”
我的眼睛被汗水模糊,伸出胳膊拍打他:“骗人,去陪那小子下棋去,我才不生,不生!”关键时刻,居然吓得腿软,这么个疼法,怎么把小孩生下来。
“不要乱动,留些力气。”小白正色,此时环翠也领着那个常替我切脉的老御医过来,老人家还没走到床边,小白就抢先道,“是要生了,不知何故,有些早产。”又对一脸焦急的环翠道:“去准备热水,再煮一碗参茶,拿些干净的布过来,对了,让人去找几个会接生的医女,要快!”
环翠闻言转身就跑了出去,我还在同疼痛搏斗,冷不防下腹部猛地剧痛,一股湿热冲了出来,直将床褥衣裙全都浸透。
我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两眼一翻,几乎要昏迷过去。
“这才到哪你就晕,快给我醒醒。”耳边传来小白凶神恶煞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还忍心这么对我,我不甘不愿地睁开眼,见房中已经没有老太医的身影,倒是几个医女一身是汗地站在屋里,她们洗净手,站到我床边。
我看到她们挽起袖管,齐齐看着我,顿时又是两眼一翻,娘啊,让我昏过去吧。
“白公子,请回避。”其中一个女人道。
我赶紧回魂,可怜兮兮地看向小白,呜咽道:“你别走,我怕。”
他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随手扯一块长布,将我腰部以下隔开,坐在我床头对那几个嬷嬷道:“赶快动手,羊水已经破了,不能耽搁。”
剧痛已经折磨得我精神涣散,我痛哭流涕,嘴里念念叨叨,自己也不知在说什么。小白握住我的一只手,掌心温热,顿时一股热气涌进来,顺着经脉游走,我张开眼睛,恢复了一丝力气。
“娘娘请使力。”听几个嬷嬷异口同声道。
我不知怎么做,只顺从她们胡乱用力了一把,不料疼痛加剧,身体被撕碎一般。我惨叫一声躺回床上,攥着小白的手,几乎将他的指骨捏断。
耳边传来小白的声音:“别怕,跟着我说的做,慢慢来。吸气,使力,就这样,一遍遍来。”
“吸气,使力……”小白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可真是救命稻草,我死抓着他不放,生怕一松手他就离开。
疼到极致的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别害怕,勇敢些。”
我用力去乱抓,狠狠地拽着他,脸上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叫我使力的,叫我深呼吸的,叫我再努力些的,我头痛欲裂,耐性全部耗尽,似乎变成一个小孩,嘤嘤哭泣,朦胧中还叫了某个人的名字。
“钟离千越……千越……王……”记忆残存似乎是想说王八蛋,话到嘴边却被截住,尖锐得让人窒息的疼痛攫住了我,我连叫都没叫,眼前一黑失去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