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妈妈出了狱。
这五年里，她错过了外婆的葬礼，也错过了我结婚生子。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拿着编织的蛇皮袋步履蹒跚地走到我面前。
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长了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用染发剂都盖不住。
「雯雯，妈妈听说你生女儿了，我能看看她吗？」
我抱紧孩子的手微微一颤，有些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那一刻，我想起的是自己曾经被12根钢针刺入的痛苦。
「不用了，孩子怕生。」
妈妈颤颤巍巍地将伸出的手收回，把一个满是泥土的袋子递给我。
「我带了点自己种的花生，你拿着吃吧。」
小姨走了出来，把袋子推了回去。
「雯雯一直花生过敏，她吃不了的，你还是带回去吧。」
妈妈的眼神有些局促，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妹，妈妈当年是葬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她。」
小姨叹了一口气。
「妈当年脑癌去世，走的时候一直说不让你去见她，我不能告诉你。」
妈妈捂住脸嚎啕大哭。
「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那一刻，我想起来我躺在病房里带着呼吸机默默流泪。
心里猛地一酸，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儿。
我淡淡的开口。
「孩子要睡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关门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对着门外的电梯犹犹豫豫，不知道应该按哪个。
我抱着孩子，走了出去，帮她按下了电梯。
妈妈却直愣愣的看着我的女儿，流下了眼泪。
「像，和你当年真像啊。」
「雯雯，对不起，妈妈错了。」
「妈妈当年不应该那样对你的，你能再给妈妈一次弥补的机会吗？」
我摇了摇头。
「不行，我怕我那天不注意，她也被人插了钢针。」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妈妈哆嗦着嘴唇，神情落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年之后，妈妈在地里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动不了身。
村里的老乡托话说让我们回去看一眼。
女儿闹着也要和我一起回乡下看看，我就带着她一起回去了。
妈妈躺在脏兮兮地床上，边上挂着各种药的塑料袋。
「雯雯，妈妈生病了，你能照顾妈妈吗？」
我从精致的钱包里，抽出了3万块钱交到了她的手上。
「法律上，我确实需要承担赡养你的义务。」
「这3万块钱是今年的赡养费，不管你是想雇人还是想结婚都随便你。」
女儿在外面大声地叫着妈妈，我转身想要离开。
妈妈在身后抽泣着。
「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你都能照顾小姨，为什么不能照顾我呢？」
我淡淡的看着她。
「想要人照顾，你可以再找个老公依靠。」
「不是你说的吗？只有老公才是陪伴一辈子的人。」
看着她错愕的眼神，我想她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报应。
曾经，她为了想要依靠，讨好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一遍遍虐待我。
现在老了，发现男人根本靠不住，又想要孩子给自己依靠。
可这人世间，感情本就是相互的。
那些伤害，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抵消的。
我曾经渴望着她的爱，但好在，我在小姨那里得到了母爱。
这些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越发明白，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看着远处放着风筝的肆意玩闹的女儿，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岁月悠长，她一定会很成为一个幸福的女儿。
就像我曾经期待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