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船队的帆影刚刚消失在黄河拐角,东北方向便扬起了冲天的烟尘。
程近知亲率的两千余步骑混合大军,缓缓逼近。
中军旗下,程近知骑在马上,脸色阴沉。
“报——!”
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将军!前方发现镰刀军骑兵,约五十骑,正列阵于丘陵坡地之上,似乎……似乎在等我军!”
“什么?五十骑?列阵等我?”
程近知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变色,“好个林不苟!好大的狗胆!竟敢以区区五十骑,挑衅我两千大军?!真当我程家军是泥捏的不成?!”
他身旁的幕僚皱起眉头,低声道:“将军,事有蹊跷。林不苟非是莽撞之人,此举……恐有诈。或是疑兵之计?”
程近知冷哼一声:“管他有何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皆是虚妄!传令前军,加速前进,给我将这五十骑团团围住,本将军要亲自问问,他林不苟到底想干什么!”
大军加速推进,很快便抵达那片坡地之下。
只见坡顶之上,五十名镰刀军骑兵肃然列阵,纹丝不动。
虽人数极少,但那气势却让程家军前阵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阵型出现了一丝骚动。
二狗单人独骑,立于阵前,冷眼看着下方黑压压的敌军。
程近知在亲兵簇拥下驰至阵前,强压怒火,扬鞭指向坡上,高声喝道:“林不苟!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将军听闻有匪患惊扰,特率兵前来剿匪安民!你为何阻我去路?河西船帮何在?”
二狗俯视着程近知:“程将军,剿匪?剿的哪门子匪?是剿我镰刀军这支奉你之命、前来商谈合作的使团,还是剿那被你栽赃陷害、险些成了替死鬼的河西船帮?”
此言一出,程家军阵中不少军官士兵面面相觑。
程近知脸色一变,厉声道:“林不苟!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将军何时栽赃陷害?分明是河西船帮罗千帆包藏祸心,伏击贵军,本将军正是得知消息,特来擒拿此獠,为贵军讨个公道!”
“哦?为我讨公道?”
二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程将军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我部遇袭不过一个时辰,地点隐秘,程将军远在灵州城内,不但知晓得如此清楚,还能立刻点齐两千大军,赶来讨公道?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还是说……程将军早就知道伏击会在何时何地发生,甚至连嫁祸给谁,都早已安排妥当?”
这一连串犀利的反问,直刺要害,程近知被噎得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你……你休得胡言乱语!本将军乃是……”
“程将军!”二狗猛然打断他,“我镰刀军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今日我五十骑在此,不是来与你逞口舌之快的!我只问你一句:你率大军前来,可是要与我一战?!!”
话音未落,身后一片呛啷啷的拔刀声响起。
五十把战刀寒意森然,再加上战兵们不久前经历恶战,甲胄浴血,此刻肃立马上,眼神冰冷,煞气冲天,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杀神一般。
这股凛冽的杀意,让程家军前阵一阵骚动。
程近知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羞怒交加。
事已至此,言语辩解已是徒劳。
林不苟显然已看穿一切!
若今日就此退去,他程近知在灵州将威信扫地,日后更将面对镰刀军的报复!
绝不能放虎归山!
他深吸一口气:“林不苟!休要猖狂!你以为仗着几分勇武,就能在我两千大军面前放肆?本将军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
说着,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来人!把家伙给我抬上来!”
命令传下,只见中军阵中一阵骚动。
程近知的亲兵们抱着风雷炮走了出来。
程近知得意地指着风雷炮,对着二狗狞笑道:“林将军,今日,本将军就用你们的炮,来送你们上路!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炮狠!”
坡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二狗转过头,和战兵们对视了一眼。
“噗嗤!”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耻笑。
紧接着,身后那五十名煞气腾腾的战兵,一个个肩膀耸动,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五十骑前一刻还如杀神降临,下一刻却笑得东倒西歪。
这诡异的转变让程家军上下全都懵了。
程近知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措手不及,恼羞成怒地吼道:
“你们笑什么?!死到临头,还敢笑!”
二狗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用马鞭指了指那几门风雷炮:“程将军,我笑你……无知者无畏啊!你以为,这风雷炮是烧火棍么?抬出来就能用?”
他顿了顿:“这风雷炮的操炮之法复杂,装药、压实、瞄准、点火,皆有严格章程。就凭你手下这些生手,未经一日操练,也敢妄言开炮?怕是炮口对准哪里,你们自己都没搞明白吧?”
程近知脸色一僵,强辩道:“哼!装药点火而已,有何难?本将军的亲兵,个个精明强干!”
“哦?是吗?”二狗眉毛一挑,“就算他们侥幸蒙对了步骤,程将军,你信不信,就这个距离,这个角度,让你手下这些精明强干的亲兵放手去打,十炮也未必有一炮能碰着我等的衣角?白白浪费火药罢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徒增笑柄!”
这话句句戳心,程近知气得浑身发抖。
“给老子闭嘴!”程近知暴跳如雷,指着二狗咆哮,“林不苟!休要逞口舌之利!本将军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点火!给老子轰!轰死他们!”
他身后的亲兵们虽然心里也没底,但军令如山,只得硬着头皮用架子架好风雷炮,按照之前偷看镰刀军操演时记下的模糊印象,手忙脚乱地将发射药包塞进炮膛,然后将爆炸包也塞了进去。
一名亲兵颤抖着拿起火把,点燃了长长的火绳。
“嗤——”
火绳冒着白烟,迅速燃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门风雷炮上。
坡上,二狗和五十骑却依旧稳坐马上,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他们为什么那么淡定?
程近知心头暗道不妙,勒马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火绳燃尽!
“轰!!!!”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地动山摇!
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未燃尽的火药混合着硝烟,如暴雨般向四周溅射开来!
“啊——!”
“我的眼睛!”
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围在火炮周围的程近知亲兵首当其冲,被炸得血肉模糊,非死即伤!
就连站得稍近的一些程家军士兵也被飞溅的碎片击中,阵型大乱!
程近知离得稍远,整个人摔落下马,侥幸躲过一劫。
但也被震得耳鸣眼花,满脸烟灰,狼狈不堪。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周围一片哀嚎的士兵,整个人都傻了。
“怎……怎么会这样?!炮……炮炸了?!”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这时,坡上传来二狗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程将军,现在明白了?我镰刀军的厚礼,岂是那么好收的?真正的发射药和爆炸包,早已被我们调换。你塞进炮膛的,是双倍份量的爆炸包!你以为拿的是利器,实际上,不过是捧着一堆随时会炸的棺材罢了!这,就是贪得无厌、背信弃义的下场!”
真相大白!
程近知面如死灰,浑身冰凉。
他不仅阴谋败露,军威扫地,还当着全军的面,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损失惨重!
二狗不再看他那副惨状,调转马头:“戏看完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