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二皇子?”
林川心头的一个谜团终于解开。
秦淮河上的那艘画舫,前夜的确是二皇子在用。
“林将军,到底是想做什么?”
徐文彦凑近林川,低声道,“二皇子这几日都会待在宫里,根本不会去那画舫。况且秦淮河一带人多眼杂,二皇子身边的护卫又多,林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可别冲动行事。”
“徐大人是担心我要去刺杀二皇子?”
林川听出他的顾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那么蠢,不会选在那种地方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徐文彦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那林将军您查来查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川摇摇头:“我现在只是需要了解各方的消息,不管是画舫的事,还是别的,谁也不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用。暂时没法跟徐大人细说,还望您多担待。”
“哎,都是为了殿下的大业,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
徐文彦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没底。
毕竟林川的骑兵都被留在了颍州,如今跟着他入京的一百名亲卫,也从昨日开始陆续进宫,负责护卫在东宫外围。
徐文彦原本以为林川会跟着留在宫里,方便应对突发情况,谁知他却一口拒绝。
至于这位将军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徐文彦完全猜不透。
沉默了片刻,林川开口道:“有件事,需要徐大人帮忙。”
“林将军请说,只要老夫能做到,一定尽力。”徐文彦立刻应下。
“盛州的军力里,不是分京营、禁军、府兵?我想知道这里面有哪些队伍,已经投了二皇子。”林川说得认真,“我要的是确定无误的消息,最好是名单。徐大人,您能不能帮我弄到?”
徐文彦想了想,点头道:“这个不难。林将军什么时候要?”
“徐大人什么时候能给?”林川反问。
徐文彦斟酌了一下:“……明日?今日来不及核实细节,明日给您才能保证准确。”
“那就明日。”林川干脆地应下。
其实很多事情,林川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
至于这些准备到底有没有用,他自己也说不准。
但他向来习惯提前做准备,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或者说,这些都是为了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做的预案。
另一边,白日里的汀兰阁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陆沉月昨夜担心苏妲姬和柳元元,就跟她们睡在了一起,此刻更是形影不离,一会儿拉着苏妲姬看自己新收的糖画,一会儿又跟柳元元聊什么时候出门逛街,反倒让苏妲姬和柳元元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她们心里还把自己当作奴婢,而陆沉月是三夫人。
这么亲近的相处,总让她们觉得有些不妥。
可陆沉月心里却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三件事:
一是中午要吃街上刚出炉的桂花糕;
二是昨天林川给的银子还没花完要去买些小玩意儿;
还有就是夫君写的诗,到底能在诗会上得第几名。
而就在汀兰阁一派平和的时候,秦淮河上的诗会画舫,已经乱了起来。
……
一条乌篷船缓缓靠近凌云舫。
昨日是诗会初试的第一天,凌云舫上虽有不少文人投了诗笺,却多是中规中矩的应景之作,就连宋修远试写了一首《秦淮夜泊》,也只让评委们打了个中上,并没有什么惊世绝论。
直到有人写了一首《青玉案》。
没等乌篷船完全靠稳,船里便探出个佝偻的身影。
正是扬州文章魁首周淮砚。
他没穿平日常穿的素色布衣,而是换上了件锦袍,满头白发被风刮得有些凌乱,手里还紧紧攥着个布包,显然是急着赶来。
“周老!可要当心脚下!”
舫边传来一声关切的呼喊。
说话的,是当朝翰林院侍读成默亭,也是主持初评的三位评委之一。
他见周淮砚动作急切,赶紧俯身探出半个身子,稳稳扶住周淮砚的胳膊。
周淮砚没心思顾着脚下,被成默亭扶着踏上梯子,便急切道:“快、快让我瞧瞧!那首《青玉案》……在哪?”
“周老别急,诗笺都在舱内案上呢。”
成默亭一边扶着他往甲板上走,一边解释,“今早整理诗笺时,我见这首《青玉案・秦淮夜》字句惊艳,便想着派人去请您……”
“不必客套,不必客套!”
周淮砚连连摆手,几步进了舱内。
桌上放着几张叠好的诗笺,最上面的一张,正是《青玉案》。
“就是这个!”
成默亭话音未落,周淮砚几乎是抢一般,从案上抓起那张诗笺。
成默亭见状,连忙道:“周老,您慢些看,这诗笺纸质薄,别扯破了。”
他知道周淮砚对好诗的执念,当年为了一句诗,曾连夜坐船追了三里地。
周淮砚没应声,只顾着将诗笺凑到眼前,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上面的字迹。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只是开口读第一句,周淮砚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去年中秋诗会的场景,撞进他脑海。
彼时席间有人递来一张匿名诗笺,上面是首《水调歌头》,字句流转间满是旷达与温情,尤其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初读便让满座文人失神。
第二天,这首词就传遍了盛州大街小巷。
茶馆、酒肆、青楼、宅院,人人都在谈论这位匿名诗人,无数人盼着他能现身,再写几句惊艳之作。
可直到中秋诗会落幕,那位作者始终没露面,成了去年诗坛最大的遗憾。
今年秦淮诗会,主办方特意把头彩的筹码加至黄金百两,说白了,就是盼着能借此吸引那位匿名诗人再显锋芒。
周淮砚作为评委,更是格外惦记着这事。
如今握着这张《青玉案》,字句间的意境与笔力,竟与去年的《水调歌头》有着几分相似的通透与惊艳,尤其是读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周淮砚只觉得心口一热,眼眶顿时湿了。
这分明!又是一首能传遍盛州的绝作!
若说去年的《水调歌头》是“温情绝唱”……
那这首《青玉案》,便是“惊艳绝响”!
他苦等半年的匿名诗人,说不定就是这首词的作者!
周淮砚反复念着“灯火阑珊处”,眼底满是狂喜。半年的等待没白费,今年的秦淮诗会,真的等来了这样一首惊世之作!
舫边的文人见周老这副模样,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不多时,有人低声叹了口气。
“……大才啊!”
“今年的诗会……怕是不用比了……”
「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