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湛坐在车上的时候，脸色就一直很沉。
段正这回担任了司机的角色，开车的时候不时从车镜里查看后面的情况，后面安静得出奇。
“放松点……”孟擎抬手拍了拍孟湛的大腿。
“没有紧张……”孟湛是这么说的，但是面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其实他挺抵触的，抵触今天要跟着孟擎一起来接肖义。
气氛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孟湛才又目视前方若无其事的开了口，“我找了个地方，让他暂时住在那里吧，义父你不用管他，你又不欠他什么。”
孟擎转头看着孟湛，孟湛有些固执的始终看前方，不肯跟孟擎对视。
“找个地方把他囚禁起来？”孟擎这话说得像是玩笑，但细听应该又不是玩笑。
“他已经被关了这么多年，出来了还不给他自由？”孟湛看着孟湛的侧脸，他觉得他其实算了解孟湛，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又确实不太知道孟湛的想法，又或者他知道，不想去明白而已，孟湛抵触这件事，抵触这个人，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深谈过。
“他配有自由？”孟湛转眸看向孟擎，清清淡淡一句话，听来莫名绝情。
“义父，你跟他非亲非故的，顶多只是一个昔日朋友，你不必太上心，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孟湛在孟擎面前倒是少有这样的态度，异常坚决。
孟擎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湛骨子里其实像肖义，对某些事情理所当然的冷淡，当初肖义可以连自己喜欢的人快不快乐都不在乎，孟湛不在乎他的生父乐不乐意似乎也并不难理解。
前面的段正突然轻咳了一声，“是不是快到了？”
段正也不是真不知道路，就是这后面气氛实在诡异了，他觉得他应该打破一下此刻的氛围。
孟擎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段正，然后便没再说话了，谁都没说了。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停在监狱大门的不远处。
孟擎转头看了一眼孟湛，“下车吗？”
“这不还没出来嘛，难道还得放炮到门口迎接？”孟湛面对这事的时候向来很刻薄。
段正和孟擎面面相觑，孟湛的心情可能他们都没办法真的感同身受。
“顾宴什么时候回来？”孟擎轻叹口气，瞟了瞟窗外，只能换了个话题。
“他在外面找了个老师，最近在练舞，他喜欢就让他在外面多呆一阵”，顿了顿之后，孟湛又继续开口，“再说了，难道叫他回来见肖义？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肖义就不应该存在……”末了，孟湛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出来了吧？”段正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远处的大门似乎开了。
孟擎淡淡瞟了孟湛一眼，孟湛没有下车的打算，孟擎转身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
段正赶紧也跟着下了车，他跟着孟擎的脚步，往大门的方向迎了几步。
肖义看见孟擎的时候，并没有意外，反而没事人似的朝他笑了笑，然后朝他伸出了手臂。
孟擎上前拥抱他的时候，孟湛透过车窗缩了缩眼眸，心里烦躁。
孟擎也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肖义，说到底呢，肖义可能在性格和精神上有问题，肖义亏欠了许多人，但到底如果以他们当初兄弟混着的时候来说，肖义并没有对不起他，肖义对兄弟还算是挺讲义气的。
“这位是……”肖义微微后退一步，将目光望向了段正。
孟擎笑了笑，倒是没有怎么解释，但是这个笑容应该是能给让肖义懂得什么意思的。
肖义也算大方的朝段正伸出了手，段正微怔半秒，后退一步，只是朝肖义客气的鞠了个躬。
孟湛在车里看着呢，段正一点也不想惹孟湛不高兴。
肖义终于将目光望向了车子的方向，然后三个人一起抬脚往车子的方向而去。
走到车旁的时候，段正还是回到他驾驶位置上，孟擎犹豫两秒，上了副驾驶位置。
肖义拉开后面车门的时候，孟湛下意识将目光望向窗外，并不想跟肖义有过多的交集。
车子启动了，车子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肖义坐在孟湛的旁边，微微看着孟湛的侧脸，孟湛没有转头，没有说话，全然当他不存在。
“现在这是……去哪？”肖义开了口，目光看着孟擎的后脑，孟擎转头看他，刚想开口说话，孟湛却先他开口了，“我给你找了个地方，你先凑合住着吧……”
孟湛说完这话后并不是看着肖义，而是看着孟擎，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孟擎有些妥协的点了点头，“是啊，小詹找了地方，你先安顿一下。”
看到孟擎松口了，孟湛这才又将目光望向了窗外。
在孟湛心里，肖义这个人就不该存在，他自然是不能够真的杀了他，但是，他不希望肖义的存在感比在监狱的时候更多了。
孟湛低头翻手机，然后给段正发了个信息。
段正瞟了一眼手机，然后转头看孟湛，最后什么也没说，现在这车上，最没必要开口说话的就是他，段正将手机收起，然后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车子停下之后，孟湛下了车，径直抬脚往驾驶座的方向而去，段正有些为难，一边是已经走到门口的孟湛，一边是蹙眉不解看着他的孟擎。
孟湛敲了敲车窗，段正将车窗摇下，孟湛弯腰将脑袋搭在车窗处，笑了笑，“义父，我来开车吧，我记得附近有个不错的店子，要不，你跟段正先去吃点东西？”
孟湛说完这话，又将目光望向肖义，脸上表情不太友善，“有些话，想单独说，你没意见吧？”
肖义点了点头，其实他面对孟湛，还不太知道要用什么方式，现在孟湛主动要跟他单独聊，那他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孟擎下车的时候，其实有些生气，孟湛自作主张，这事情，没有提早跟他商量。
但时至今日，无论如何，无论面对什么，孟擎只能是偏袒孟湛的，那是他自己养大的孩子，肖义虽然跟他有交情，但那已经是太久远以前的兄弟情了，他不可能不帮孟湛而去帮肖义。
段正和孟擎下了车，然后看着车子驶远，孟湛连他们也不打算告知，他是真的打算不让肖义在这个世界上有存在感。
“你说他一直不承认，但这两人不是一样的吗？偏执到没救了……”段正看着车子消失，无奈瘪嘴，孟湛和肖义，有时候是一摸一样，特别是那种觉得自己可以主宰一切的性格。
“不管他了？”段正啧了两声，然后看着孟擎。
“我能管得了他？再说了，他又不会杀人放火，你管他干什么？”孟擎转眸看段正。
“那行呗，那就去吃饭了……”段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事他最不该发表意见。
段正轻叹一声，然后低头拿出手机，“他说的什么店子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叫车过来吧……”孟擎叹了口气。
“别啊，有，有吃的”，段正还真从手机上找着了附近能够吃饭的地方。
“到都到这里了，吃个饭先吧，我饿死了……”段正看着孟擎，将手机举到他面前，“不远的，咱两走两步？”
孟擎笑了笑，将他的手机给按了下去，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行，陪你走走。”
段正蹙眉呲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孟擎伸出的手掌，“老头，你这干嘛呢？牵我啊？你这走了一回鬼门关，倒是变浪漫了？”
“我以前……不浪漫？”孟擎笑眯眯看着他。
“你以前……”段正瘪了瘪嘴，在犹豫着怎么形容，“你以前有跟跟我熟？。”
“你这话说的，我身边还有人不知道我两在一起？你还得我怎么对你？抱着你开会？”
段正冷哼了一声，然后背着手，自顾先往前走了。
孟擎笑了笑，两步跟了上去，然后还是将段正的手给牵住了。
段正有时候真的，在他面前挺孩子气的，不算孩子气，就是有莫名其妙的娇气。
段正还小的时候就是那样的，面不改色的能跟人家打架打到天昏地暗，然后一转头被罚的时候，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就好像罚他是一件多对不起他的事情，那份你理所当然要偏袒我的感觉很明显，也不知道段正究竟哪来的那样的自信。
不过孟擎必须要承认，他对段正是有那么一丝别样怜悯的。
那一群孩子里，他偏袒孟湛是因为孟湛是他儿子，但是偏袒段正完全就是因为段正目光里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好像他不对他好点反而对不起他似的。
事实上，孟擎对段正已经很不同了，但是因为有孟湛，段正总还是觉得他对他不够好。
但有些事情就是挺诡异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另一个人好，为什么要对另一个人与众不同，这其实是一个挺值得深思的问题，可能段正的主动给了孟擎台阶，因为他不确定，段正要是不那么做，他自己是不是其实有一天也是会把他留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