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盛黎的眼睛:“医生说的只是大概率保不住,可能有残疾,对不对?也就是说,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盛黎点了点头。
“那就还有希望。”周芷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这孩子,是周家的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他是周家的种,周家就绝对不会不管。”
“钱?周家最不缺的就是钱,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美国、瑞士,哪里技术好我们就去哪里,花再多的钱,也要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哪怕真的有点小问题,只要他是津成的儿子,是周家的长孙,你的地位就稳了。”
“到时候,就算没有那一纸婚书,在所有人眼里,你也是周家承认的,为周家生下继承人的女人,是名副其实的周太太,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那些今天嚼舌根的婶婶,到时候都得来巴结你。”
盛黎听着周芷的话,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可是,万一孩子真的没保住呢?”
周芷的眼神阴沉下来,压低了声音。
“那就要看你的运气,当务之急,是稳住我妈,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孩子有问题,你要表现很好,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说,我会帮你打掩护。同时,我会帮你联系最好的医院和专家,不惜一切代价保胎,能保一天是一天。”
她拍了拍盛黎的手背,无论如何盛黎也是她的闺蜜,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不可能不管她。
“盛黎,你给我振作起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也是我帮你铺的,现在就算是跪着,我们也得把它走完,记住,你的目标是成为周太太,而这个孩子,是你目前最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筹码,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盛黎擦干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周芷。
她果然没交错朋友,周芷会帮她,只要她说她爱的人是周津成,不会变心,周芷就会一直把她当弟妹的最佳人选。
与此同时,郁瑾和小景住在老旧单位楼里,有很多东西没有从周津成的公寓里带走,她本来打算去德国现买的。
郁瑾牵着小景的手,走在去往附近超市的路上。
小景蹦蹦跳跳,对路边的花草和小狗充满好奇。
郁瑾的心情也难得轻松了一些,母亲病情稳定,暂时安顿在裴相山提供的旧房子里,虽然简陋,却难得的安心。
她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对面车道驶来,车速不快。
郁瑾眼角余光瞥见那车牌号,心脏猛地一缩,是周津成的车。
她几乎是本能地迅速转过身,背对着车道,同时将小景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用身体挡住了孩子的视线。
她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回避。
然而,小景的眼睛尖,还是看到了。
她兴奋地伸出小手指着那辆即将驶过的车:“妈妈,是周叔叔的车。”
郁瑾立刻蹲下身,轻轻握住小景的手指,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低。
“小景,乖,周叔叔现在已经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以后就算看到周叔叔,我们也不要打扰他,好吗?”
小景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似懂非懂,但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她收回了小手,只是大眼睛还忍不住朝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路口行人不少,车流也密集。
车内的周津成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路边那对熟悉的母女身影。
只是当车子驶过路口后,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刚才路边那个牵着孩子的女人的侧影,还有那个小女孩的身高。
很像郁瑾和小景。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
他立刻看向后视镜,但路口人群熙攘,早已找不到刚才那对身影。
是错觉吗?司徒遂年骗了他。
一股说不清是期待还是紧张,他几乎没有犹豫,打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迅速掉头,朝着刚才那个十字路口返回。
他的车速比来时快了一些,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路边的每一个行人。
心跳有些失序。
很快,他回到了那个路口。
车子缓缓滑行,他仔细地搜寻着。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淡色衣服的女人,牵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正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周津成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将车靠边停下,甚至来不及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大步朝着那对母女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急迫。
然而,就在他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转过了头。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小女孩也好奇地看向他,同样陌生。
周津成的脚步瞬间停下,他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又是这样。
和上次在医院一样。
不是她。
他怔怔地看着那对陌生的母女走进便利店,背影消失在货架间。
街道上车来人往,喧嚣依旧,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心脏从刚才的狂跳一点点沉下去。
是幻觉吗?
是因为他太想见到她们,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把别人错认成她?
还是失眠和压力让他的判断力出现了问题。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这时,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津成深吸一口气,敛去脸上所有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脸色冷峻。
他走回车里,关上车门,接通了电话。
“老师。”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传来陈教授关切的声音。
“津成啊,听说你临时回国了,怎么还没回来呢,美国这边项目刚启动,很多地方需要你。”
周津成目光看着窗外熙攘的街道,那个陌生的女人牵着孩子从便利店出来,渐渐走远。
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老师,我暂时不打算回美国了。”
陈教授显然很意外。
“不回来了?为什么?是项目有什么问题,还是……”
“项目很好。”
周津成打断他,语气淡漠。
“是我个人的原因。另外,”
他顿了顿,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您手下的那个学生,乔安,似乎不太安分。我不希望在工作之外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陈教授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随后说道。
“乔安?如果她打扰到你了,我可以把她调离这个项目组,或者调去其他南美的分校。”
“没必要。”周津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不需要特意调动她。我只是告知您我的决定。后续项目上有需要我参与的部分,可以通过视频会议联系我。重要的文件可以加密传输。”
他的态度很坚决。
陈教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你自己在国内多保重,有事随时联系。”
“嗯,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周津成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位上。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回去的理由,乔安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原因是,在刚刚那个似是而非的背影出现又消失之后,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待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即使可能是幻觉,即使她真的已经离开,他也想留在这个可能还有她一丝气息的城市。
哪怕只是徒劳的等待,或者一次次认错人的可笑行为,也好过在纽约那个冰冷的公寓里好。
他发动车子,重新汇入车流。
方向,不再是机场,也不是周家老宅,而是他在市区的那套公寓。
此刻超市里,郁瑾正推着购物车,小景坐在车里,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好似她和周津成的关系又回到了一个平衡点。
忽然,熟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郁瑾?”
郁瑾转头,看见郁珠站在生鲜区附近,手里提着购物篮,正看着她和小景。
“表姐?”郁瑾也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郁珠。
上次二审结束,她们就没见面了。
郁珠走近几步,目光在小景脸上停留片刻,又回到郁瑾身上。
“有空吗,我们聊聊。”
郁瑾看了看小景,点点头。
“好。”
她推着车,跟着郁珠来到超市入口附近的儿童游乐区。
郁瑾蹲下身,对小景柔声说:“小景,你先在这里面玩一会儿,妈妈和姨妈说几句话,就在外面看着你,好不好?”
小景乖巧地点点头,自己脱了鞋,跑进了柔软的游乐区。
郁瑾和郁珠站在游乐区的围栏外,隔着透明的塑料板,能看到小景在里面滑滑梯。
郁珠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开门见山。
“为什么没去德国?不是说要走吗?机票都订了。”
郁瑾的目光跟着小景移动,语气平静。
“我妈病情不太稳定,司徒医生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等稳定些,再去德国。”
郁珠皱了皱眉:“既然决定留下照顾姨妈,为什么又改名,跟了外婆姓郁,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你不是褚家人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探究。
郁瑾转过头,看向郁珠,眼神认真。
“我从来没觉得做褚家人丢脸,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改名,是为了躲人。”
“躲人?”郁珠疑惑,“南省那些家属不是已经被政府安顿好了吗?”
褚家诈骗救灾款,南省死了十几个人,家属扬言要褚家的所有人陪葬。
“不是他们。”
郁瑾打断她,表情变得沉重。
“是小景的亲生父亲,他就在景江市。”
郁珠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什么?他在景江?纪家当初动用那么多关系,查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线索,这个混蛋他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她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确实该带着小景赶紧离开,早点去德国,别再回来了,这种人,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小景的存在。”
她虽然不知道小景的亲生父亲是谁,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爱郁瑾,她被关进监狱,他一次都没来过。
不就是因为褚家出事,他怕受到连累吗?
郁瑾看着郁珠关切又愤慨的样子,轻声问:“你不会挂念小景吗?如果我们走了,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
郁珠挥了下手,语气干脆。
“我想她了,自然会买张机票去德国看她,我还不缺这点钱,重要的是小景要平平安安的,绝不能被她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亲生父亲带走。”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极度好奇的神色,“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能让纪家都查不到,还让你这么躲着?”
郁瑾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游乐区里无忧无虑玩耍的小景,想到即将远行,表姐和她或许此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是时候说出来了。
“表姐,”郁瑾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个人,你也见过。”
郁珠凑近了些:“谁?”
郁瑾吐出三个字:“周津成。”
郁珠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足够惊讶。
“周津成?那个京恒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是他!”
她猛地转头,看向游乐区里的小景,又飞快地转回头盯着郁瑾,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她的目光在郁瑾脸上和小景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脑子里飞速闪过周津成冷峻的脸和小景稚嫩的五官。
“天啊。”
郁珠喃喃自语,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取代。
“我就说小景的眉眼,怎么总觉得有点像谁,原来不是巧合,是遗传,她是周津成的女儿,怪不得纪家查不到,谁会想到辩护律师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真是灯下黑。”
幸好纪家没有查到郁瑾的亲生父亲,如果真的查到周津成的头上,她和郁瑾谁都不会拥有孩子的抚养权,周家自然有办法把小景带走。
她一把抓住郁瑾的手腕,力道有些大,急切地压低声音。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是他,他知道小景是他的孩子吗?”
郁瑾的手腕被攥得有些疼,但她没有挣脱,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也永远不能让他知道。”
“他现在已经有未婚妻和孩子了,小景不能回到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