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二日，云霄的手下便送来一个人。
那人见了我便泫然欲泣，对我连连磕头。
「大小姐，是我对不住您，是我对不住大人，都是我的错。」
我怔怔地望着他，强压着胸中的怒意。
「怎么会是你？」
他是当年府上父亲身边的老仆，那日在公堂之上，他居然当堂做了假证，诬陷父亲与叛军勾结。
「大小姐，是我利欲熏心，不该收了钱，做了伪证，这么多年来，老奴始终寝食难安，饱受折磨啊，大小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他拿出无数封内容一样的书信，但字迹格外熟悉，很像爹爹的。
「李朝，是李朝，是他拿钱收买了我，还模仿了老爷的笔迹，将跟叛军密谋的书信暗中举报到朝廷……」
我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抓过书信翻来覆去地看，看着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终于泣不成声。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与李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的家人待他如同亲生。
究竟是怎样歹毒的心肠才让会他对我叶家下如此毒手。
怎么还能装模作样地在殿上为我求情，又让我嫁给他！
简直荒谬！
好啊，李朝，你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让我嫁给灭门仇敌，最后却将我抛弃至青楼半死不活。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我抹干眼泪，心中愈发坚定。
李朝，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一定！
我将心中的线索捋顺，心中的疑惑终于落实。
我也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这场权利之争中的炮灰。
李朝与太子殿下走得近，是为给三皇子做内应。
我爹知晓了三皇子的狼子野心，禀报给了太子殿下，却被李朝借机除掉。
我长长叹一口气。
唉，好累。
14
我将这些悉数讲给了云霄。
他也早就猜到会是这般。
听完没有什么反应，只看着我。
「菲菲，我会还你爹一个公道。」
「不，我要自己来。」
过了几日，京城传出一件大事，说是一位青楼女子自称叶大小姐要为叶大人平反。
为告御状，受刑七日，才将证据递交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勃然大怒，给叶大人追封，还判了李朝死刑，而宋淼淼作为他的妻子也被一同判了死罪。
同时，三皇子与西凉王密谋篡位的事情败落，逃出了京城。
我躺在解封后旧宅院子的藤椅上，云霄则帮我手指上的伤口换药。
他叹一口气，「你何至于此……」
「若是我将证据交给父皇，你便不用受这些苦。」
我看向我闺房前的青青嫩草，轻轻微笑。
「你不懂，为父伸冤岂能假手他人？」
他剜了我一眼，在我手上的伤口上碰了一下。
「嘶——疼！」
我拿另只胳膊锤他。
「你还知道疼啊。」
他喂我吃了口葡萄，我睁着圆圆的眼看着他笑。
他被我看得发毛。
「少来，不行！」
我的愿望又被他一口回绝。
「我就想亲手为父报仇，你就答应我吧。」
我在他面前死皮赖脸地撒娇。
「真想去？你就不怕三弟党羽未除，又将你抓了去？」
「我怕什么？这不是有你吗。」
云霄压抑着想要翘起的嘴角。
「行，那便去。」
「几日后我便要去捉拿三弟，待我回来，我便……」
我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完全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
他顿时黑脸，随后敲了敲我的额头。
「没什么！」
15
我进入大牢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了。
阴冷潮湿的环境令我皱起了眉头，审讯犯人的鞭子声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来到关押李朝的那间屋子。
他蓬头垢面，见有人来，便在角落缩成一团。
我凑近一些，听见他嘴里喃喃地说些什么。
「别，别打我，别打我。」
「李朝，你竟沦落至此。」
听见我的声音，他这才抬头看我。
他眼里先是不甘再是被羞辱后的麻木。
我拔出手中的宝剑，指着他。
他跪在地上，对我磕头认错，「菲菲，菲菲求你，别杀我，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别杀我，求你了菲菲。」
我简直想笑，「你曾经害我满门抄斩之时，害我沦落青楼生不如死之时，可曾想过我们青梅竹马的情意？」
「我爹娘对你这么好，你也能为了自己加害他们，落到如此下场简直是你咎由自取！」
「不，菲菲，不，将你送去青楼并非我本意。」李朝指向角落里另一个人，「都是她，都是宋淼淼，都是她出的主意，怂恿我将你送去青楼的！」
宋淼淼听见这话，怒而转笑。
「你，好啊，李朝，若不是你嫌弃她配不上你，不会主动取悦你，我还会给你出这个主意吗？到头来反而都怪我了！」
宋淼淼破罐子破摔了，咬牙道：「叶菲菲啊叶菲菲，你怎么还不死啊，我大婚那日你都要来扰乱他的心神，我知道他与我成婚都是为了刺激你，你怎么还不去死，怎么还不死！」
这面目可憎的二人，我忽然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我拎起剑刺入李朝的身体，宋淼淼失声尖叫，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像疯了一样，抓自己的头发，用头狠狠地撞墙。
狱卒阻止了她，我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16
我向官府报了案，官府查封了那间青楼。
事已至此，有冤报了冤，有仇也报了仇。
我将这间查封的青楼买了下来，改了间客栈，生意红火。
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仔细想来，居然都快三年了。
皇帝身体羸弱，太子便名正言顺地继了位。
三皇子逃出关外，勾结西凉又想东山再起，咱们这位新皇为振君威，御驾亲征。
今日飘了些雪，正是大捷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军队从正阳门进来，百姓们皆夹道欢迎。
我站在窗前，看着我养的腊梅发愁。
「怎么还没开花……」
雪花飘进我的衣领，有些凉凉的，今日想打烊了。
我走到客栈门前，忽然愣住了。
那人不知在门前看了多久，眉眼依旧清俊，只是稍染风霜。
他笑着和我打趣，「叶老板，天气这般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做梦，他真的回来了。
我也笑了，「这哪能啊。」
多年没见，倒也不觉得陌生，聊些家常也甚是有趣。
只是，窗外的梅花好像开了。
我朝客栈里吆喝，「小虎子，一碗热汤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