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云霄给了妈妈足够的银两，放任我出去和他上街游玩。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奢侈一把的好日子。
从前在青楼，处处被人看不起，被妈妈虐待，被青楼小姐侮辱，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
现在我看上了什么，云霄便差人给我买。
我可不会心疼他的钱，这些还不够弥补我箭伤和掐伤的呢。
想到这里，我挑胭脂的手摸了摸脖子，无意间听见护卫向他禀报。
「殿下，我们的人安排好了。」
「还有……菲菲姑娘的身份属实，她的确曾经是青草巷的难民。」
我微微勾唇，幸好，我早有准备。
云霄看向我，「菲菲姑娘逛够了吗？待会若是抓不到人……」
「殿下放心，妈妈为了防止楼里的姑娘们出逃，我们衣服上的香都是精心调制过的，留香持久，就算跳到水里也能被这蝶找到。」
我望向指尖停留的紫色蝴蝶，眼里染上些许愁绪，「救殿下那天，还要多亏这蝶，否则我可就真死了。」
「你……那天是想逃？」
我装作若有所思地叹了叹气，将手中的胭脂放下，随后转身什么也没说。
紫色蝴蝶飞了很久，到达之时天色已经晚了。
我听见房间里的打斗声持续了半柱香。
听得有些无聊，便大着胆子问身旁的云霄，「殿下，像你们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会不会都像您这般疑神疑鬼？」
我笑着说，「要是抓不到人您会将我怎样，真的会杀我吗？」
他瞥我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护卫禀报人已经抓到以后，他才回了一句，「不会。」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回答的哪一个问题。
他将我送回楼里，在我转身之时，忽然叫住我。
「这个，很适合你。」
我接过一看，是方才逛街时手中握着的那盒胭脂。
7
我回到青楼，私下差小厮将太子殿下送我的东西全都卖掉换了银钱。
辗转好几次才从被查封的旧宅中搜罗出一些爹爹的旧物。
我从其中瞧见一封信，似乎还未寄出。
我急忙翻出来，信封上写着“太子殿下亲启”这几个字。
果然云霄和我爹的案子有关，我的呼吸瞬间加重。
然而在我在看见信上内容以后，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殿下安心，老臣已将最后一片图纸藏于镜中，无人知晓。老臣命中有此一劫，被诬叛国谋反，有口难言，只是心中实在挂念小女，吾儿菲菲生性温婉单纯，不识豺狼虎豹，在此斗胆想将吾儿托付给太子殿下，殿下若肯多加照拂，老臣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我捏着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我就知道爹爹一定是被诬陷的，心中的恨意似乎要将胸腔烧成灰烬。
我紧紧攥着那封信，现在至少可以明确云霄不是我的敌人。
爹爹，我一定会找出害我满门的人，将他碎尸万段为你报仇！
刚想着，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菲菲，王爷他……又又又来了，你还见吗？」
怎么又是他！
想来我对昔日的青梅竹马好像一点都不曾了解。
他在我爹的帮助下立了大功，封了异姓王。
在我家遇难时救下了我，然而我嫁给他之后却又嫌我配不上他。
叶家败落以后，他似乎才露出本来的真面目。
他花心，时常流连于青楼酒肆。
他从前说最喜欢我端庄温婉的样子，可如今却要我学着青楼里的姑娘对他献媚逢迎。
将我丢来青楼将近半年，不管不问，任人欺凌。
十几年的情谊，终究还是要断了。
8
我将桌上的旧物藏起来后，李朝果然又闯了进来。
「叶菲菲，跟我回府！」
「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夫人！」
「是吗？那现在不是了！」
我一把将准备好的婚书拿起，在他面前撕个粉碎。
他愣了半晌，在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之后，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哦，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尽快摆脱我，好去攀附太子殿下吗，别以为他陪你游玩，便是真的看上了你！」
「堂堂太子，怎么可能瞧得上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我就是爱慕虚荣又如何？在他身边也总比在你身边人不人鬼不鬼的强！」
说着我便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那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再不相见，有如此镯！」
玉镯被我向下重重一砸，在他面前摔成两半。
他愤怒至极，咬着牙道:「好，很好，叶菲菲，我倒要看看你日后是如何求我将你重新接回府的！」
我轻蔑一笑，再没理他。
他临走前却大声喊来护卫，「来人！将这楼给我砸了！」
楼内瞬间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妈妈和姑娘们都被这动静惊得慌乱无措。
「哎哟，我的祖宗欸，别砸了别砸了！」
妈妈来不及阻止，护卫又砸碎了一个她最爱的花瓶。
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我知道妈妈的怒火最终都会落在我身上。
好你个李朝，恩断义绝之后还不能让我安生。
果然，妈妈将我关了禁闭，对我又打又骂。
而我只觉得浑身舒畅。
这点惩罚算什么？根本比不上李朝企图将我成为他附属品的半分煎熬。
9
我在妈妈的惩罚下，毫不意外地病倒了。
成日高烧不退，妈妈也不允许其他人接近我。
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
我似乎听见谁在训斥妈妈的声音，房间里乱成一团。
爹爹好像在唤我，他叫我菲菲。
我恋恋不舍地抱着他的胳膊哭，我说我难受。
我做了个梦，梦里有旧宅，有我闺房门前的青草香。
爹爹下了早朝，怀里捧着一件精巧的琉璃镜，模样似一个绣球花。
我欢欣地接过，爹爹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向亭子走去。
亭子里站着一个人，模样俊秀，衣袂翻飞。
我知道他是谁。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或许只有我不记得。
爹爹说取名菲菲是望我拥有芳花劲草一般的生命力，而如今我怕是要让爹爹失望了。
「殿下，陛下如今身体羸弱，近日恐怕就会立下遗诏。」
「三皇子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据查，三皇子已暗中勾结西凉，只待找到那张图纸，便会起兵谋反。」
「上次十里亭让他逃脱，臣便怀疑有内鬼，三皇子今后只会更加防备。」
「太子殿下，还请尽快作出决断！」
云霄声音忽然带了些怒气，「哼，我这个三弟，简直愚蠢至极！西凉王何许人也，岂会甘心与他合作，怕是只待我们鹬蚌相争，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回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吩咐下去，七日后，便可动手！」
我一醒来，便听见这惊心动魄的几句密谋。
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他屏退了那人，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听见他微凉的声音，「现在，可以将密信还给我了吗？」
从第一眼见我，他便认出了我，后来不过是在试探我。
我不想卷入这场权利的厮杀，可早已身不由己。
老狐狸。
我将密信还给了他。
「太子殿下，我想与你做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