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这番话，语气温和，带着历经世事的无奈与身为长辈的筹谋，落在林清清耳中，却让她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倾听姿态，甚至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老太君的难处，但心底那个来自现代、崇尚清晰界限的灵魂，却对这番说辞难以全然认同。
幼时情分？救命之恩？
林清清暗自思忖，清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讥诮。
纵有再深的旧情，再大的恩义，既已选择缔结婚姻，成立家庭，便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厘清内宅界限。一边对发妻念着有情，一边对妾室怀着亏欠，两边都想顾及，两边都舍不得放下，结果便是两头都落不着好，反而将后宅搅得乌烟瘴气，徒惹是非。
她想起司离那冷峻却目标明确的模样，再对比晋阳王这看似重情重义、实则优柔寡断的行事，心中更是摇头。
说到底，不过是自私罢了。
贪恋白姨娘提供的情绪价值或旧日温情，又放不下对先王妃的情义和愧疚，于是便拿着“情分”“恩义”做幌子，行放纵偏心之实，苦的，不就是司离、司烟这些夹在中间的孩子？
司离尚有男子在这个时代天然的地位护着，司烟却只能被逼得用“嚣张跋扈”来做保护色，小小年纪便要承受不公和委屈。
林清清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她理解老太君作为祖母，需要考虑家族平衡和孙女长远利益的无奈，但这并不妨碍她鄙夷晋阳王这种看似多情、实则无担当的行为。
在她看来，真正的负责，是清晰地划出界限，给予正妻应有的尊重和地位，对妾室给予适当的安置和约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一己之私，让整个后宅处于一种扭曲的“平衡”中，让嫡出的子女需要靠算计和隐忍才能生存。
既要……又要……世上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好事？
林清清心中最后掠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晋阳王无非是牺牲了别人的安稳，来成全他自己的那点心理安慰罢了。
她将这些翻涌的思绪压下，知道此刻不是表达异议的时候，便只温和握了握老太君的手，继续听着。
老太太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些许疲惫：“老婆子我年纪大了，一向不爱插手他们小辈的感情之事。更何况……这后宅的平衡，有时也关乎前朝。我若对白氏逼迫太甚，擎儿心中难免不快。更重要的是……”
老太君的目光怜惜地落在司烟身上，语气变得沉重而充满顾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护着烟儿几年？我总得为这孩子的以后想想。离儿那孩子是好的，有能力，也护着妹妹，可他身在那个位置，注定风波不断。万一……我是说万一，离儿将来有什么闪失，回不来了……我若现在将白氏得罪死了，等我两眼一闭，归了西，烟儿这孩子性子直，没什么心机，在这府里，没了亲兄长庇护，又有一个被她祖母严厉打压过的、得宠的庶母在一旁……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林清清微叹口气，反手轻轻握住老太君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老太君用心良苦，烟儿会明白的。世子爷……他如今平安归来，自会护得妹妹周全。”
司烟在一旁也听到了祖母的话，原本的气愤渐渐被一种酸涩的理解取代。她靠进老太君怀里，闷声道：“祖母，烟儿知道了……烟儿以后会尽量忍着点，不让您操心……”
老太君搂住孙女，脸上露出欣慰又有些伤感的笑容：“傻孩子，祖母知道你委屈。也不必强忍，你该是如何的性子便是如何，再如何也是王府正儿八经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