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沐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心中七上八下,如同擂鼓。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他心知今日怕是要栽,但又心存侥幸,觉得不过是同莫安合伙做生意,天下局势将乱早已是父王和几个藩王叔伯们默认的事,他干的事还能有他们密谋造反大吗?
司沐这般安慰自己,已做好了被父王象征性惩罚的准备。
一旁的司离依旧端坐着,面容冷峻。宫中多年为质,洞察人心早已是本能,如今瞧司沐的神情,他便知事情已成,一切尽在掌握。
晋阳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平,但季军师方才的话让他强行压住了立刻发作的冲动,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季云深垂手立在父亲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恪守着中立与沉默。
而林清清,则老神在在地站在司烟身侧稍后的位置,低眉顺目,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思绪早已飘远——之前寻了城中手艺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那套根据系统图纸改良的手术器械,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完工送来了。
那些精巧的刀具、钳子、缝合针……若是能顺利到手,她便可借此与晋阳王谈一笔交易了。
军队外伤救治,药材他们能自己做主,可给军中军医授课之事还得靠晋阳王,有现成的靠山在,她可不想走弯路。
只是不知,眼下这局面……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几乎要凝成实质时,书房外传来了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先前奉命去取司沐日常文书的亲卫去而复返,双手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书,恭敬地呈到晋阳王面前。
“王爷,这是从大公子营房及书房中寻到的近半年文书,均是其亲笔。”
晋阳王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过那叠文书,又拿起桌上那封被水浸过、字迹略显晕开的密信,目光如电,开始一行行、一字字地仔细比对。
书房内落针可闻,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起初,晋阳王的眉头紧紧锁着,但随着比对的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重。那熟悉的起笔顿挫,勾连转折的习惯,甚至某些特定字词的独特写法……几乎一模一样!或许有些地方因水渍晕染或刻意模仿而略有差异,但整体的风骨和笔意,根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啪!”
一声脆响,晋阳王猛地将手中那叠司沐的日常文书狠狠摔在了司沐的脸上!纸张纷飞,散落一地。
“逆子!!”
晋阳王霍然起身,须发皆张,因极致的愤怒而浑身颤抖,指着被纸张砸懵了的司沐,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般咆哮起来,充满了痛心与失望: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是有人构陷?这笔迹,这语气,不是你司沐,还能是谁?”
他气得在原地踱了两步,猛地转身,痛心疾首地斥骂道:
“私贩铁矿!与通敌山贼称兄道弟!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你可知那些铁矿被偷运出去,会变成多少砍向我大周将士的刀剑?会让我多少边境儿郎枉送性命?”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嘶哑:
“我司擎一生征战,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只顾眼前私利、毫无家国大局、鼠目寸光的蠢货?你……你简直不堪为我司擎的儿子!更对不住那么多年来,在边关浴血奋战、抵御外侮的将士们!他们的血,都把你老子我这身铠甲染透了!你却在这里,用他们的命来换你的银钱?你这孽子!孽子啊!”
晋阳王说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巨大的失望和愤怒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季军师连忙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