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清辞动手之前,如雪问:“您不与玉子墨商量一下吗?”
玉无名看着儿子,苍老的面容下有不忍,也有挣扎。但最终他闭上眼,把一切压在心底,“他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
莫清辞注入灵力之后,离开玉子墨的“安魂”碎片开始发生变化。石头一般灰扑扑的外壳碎裂,碎片内部变得通透,隐隐可见金色纹路在其中流动,这才是“安魂”原本的样子。
随着碎片灵力凝聚,莫清辞双手结印,用吟龙诀催动星辰之力。原本晴朗的天瞬间黑云密布,圆月再也看不见踪迹。一道刺目白光从自天上而来,直指玉子墨而去,从他天灵盖中硬生生抽出一股黑血。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柱香之久,最终,黑血抽尽,玉子墨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已变成平时的样子,锋利的指甲恢复如初,眼神也变得清明。
乌云散尽,银月又在天空中露头,光辉尽撒,莲花池一切重回平静。
莫清辞收了灵力,因为消耗过多,头晕目眩,被如雪扶着坐在石凳上休息。
眼见玉子墨已经恢复正常,如雪收了金罩。玉无名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夫妻玉子墨。
“爹,”玉子墨望着父亲眼中的担忧神色,缓缓开口,“我没事。”
玉无名一把将儿子抱住,老泪纵横,“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他架起儿子,离开。
“玉庄主,”莫清辞站起来,将“安魂”碎片递给他,“物归原主。”
玉无名没有回头,也没有接碎片,他的背影看起来沧桑许多,“不必了。既然魂魄难安,要这‘安魂’又有何用。”说罢他搀着玉子墨走出湖心亭。
虽说玉子墨的故事让人唏嘘,但莫清辞顺利得到“安魂”碎片。
三日后,到了如雪与莫清辞要离开听海山庄的时候。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玉子墨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重拾记忆,让他心境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以前因为自责,他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潜意识便选择了遗忘。于是他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心安理得做个没心没肺的公子哥。
如今他想起一切,便想拿起剑,去江湖走一走,见见听海山庄外的广阔河山,顺便找寻玉兮兮的踪迹。
“玉庄主不是说,令妹已经……”如雪问。
玉子墨摇头,“我爹在河边捡到了她的鞋子,推测她已经遭遇不测。可没有确切定论之前,我坚信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她正等着我去接她回家。”
心怀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如雪拱手,“那就祝玉兄一路顺风,早日得偿所愿。”
玉子墨听到这话,脸却一红,看了看莫清辞,不好意思地说,“老莫,我有话想单独对如雪姑娘说,你……”
看玉子墨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又想起前些天他在逐浪山上看如雪的眼神,莫清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说心里话,他不想回避。
可现在莫清辞并没有什么身份和立场阻止玉子墨,于是他还得维持表面上的体面,礼貌点头后走远,其实心里早就满是醋意。
反观如雪,千年来从未经历过情爱,迟钝的小冰块一个,自然看不出玉子墨此刻百转千回的心思。她看着莫清辞的背影,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玉兄你今日有些反常,有什么事是我能听莫清辞却不能的?”
玉子墨被这么一问,脸更红了,他局促地挠挠头,“我,我。”
等了半天,玉子墨也没“我”出个完整句子,如雪见莫清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有些没有了耐心,“有话就直说,怎么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不用这么支支吾吾的。”
玉子墨终于意识到自己太不磊落了,心一横眼一闭,大喊:“我喜欢你,你和我见到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待我行走江湖归家后,你愿意嫁给我吗?”
声音之洪亮,已经走远的莫清辞都听得一清二楚,他顿了顿,渐渐握紧拳头。
噗---当事人如雪因为太过震撼被口水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玉子墨见人如此,立刻上前帮忙拍背顺气,被如雪不动声色躲开。
过了好一会儿,等如雪不咳了,她才面对玉子墨,“你方才是在向我表达心悦之情吗?”
玉子墨没想到如雪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脖子耳朵都红了,但他堂堂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想被一个女子比下去,于是他抬起原本低着的头,正视如雪,“是。”
如雪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这份感情的不尊重,她向前一步,摆正身子,正色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并且我觉得很珍贵。”
玉子墨拿不准什么意思,便直接问,“那你呢,觉得我如何?”
“你很好,家世样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只是玉兄,你的好在我这里,只能做朋友,不能做夫婿。”
玉子墨急了,“可我就是心悦你,既然你也觉得我好,有何不可。”
如雪:“我们满打满算才认识一月不到,都不了解彼此,何谈喜欢。”
玉子墨:“如果真的喜欢,一眼足矣。”
“我有很多缺点,你看到的只是我好的一面,不好的那些,你都没有看到。自然了,这些好的被你在心里无限放大,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是喜欢我。”如雪笑了下,“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更广阔的天地,才会被我暂时吸引。走出听海山庄,也许你三个月就把我这个人忘干净了。”
“不会的!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见一个爱一个。”玉子墨不满的嘟囔。
笑意在如雪脸上荡开,“要不这样,我们定个约定如何。”
“什么?”
“等你见过山川湖海,游历江湖归来的那天,如果还心悦于我,那我就好好考虑你的提议,如何?”如雪道。
玉子墨却有些为难,他归来之日遥遥,那时很可能如雪早已喜欢上别人。但看她刚才的态度,如果不答应,那答案就是拒绝。倒不如拖拖时间,让他再想办法,至少是个缓兵之计。
于是玉子墨答应,他伸出手,“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两人的手重重相碰,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代表了多年之后重要的约定。
另一边,在竹林中踢石子的莫清辞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不想再听到更多,他故意走远了些。可是听不到,反而让他的思绪更开阔,想得更多。
“怎么一个人走到这来了,让我找了好久。”如雪的声音在莫清辞身后响起。
他立刻转身,“你俩这么快就说完了?”
如雪:“嗯,也不是太复杂的事。”
这话本是陈述,可在莫清辞听来就变了点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答应了吧,所以才……”
如雪一把捂住莫清辞的嘴,“再胡说,我就把你的嘴封起来。”
听到她这么说,莫清辞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红透的耳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情愫。
“走吧。我们先到青阳城中修整一下,再打听下一块碎片的下落。”莫清辞道。
如雪:“好。”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并肩走在满目翠绿的竹林小道上。
从莲花池帮玉子墨驱邪安魂以后,碎片一直被莫清辞收在身上。这期间如雪既没有问他要,也没设局抢,二人甚至都没有谈论起这个话题。
虽说他们的关系相比之前有所不同,但碎片一直都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把刀。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把刀可能伤人伤己。
他们没走一会儿,如雪便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只是此人气息不稳,步伐凌乱,一听就不是修道之人。稍稍一想,她便知道是谁了,所以故意没有说话。
没想到跟踪他们的却不止一个。
行至小溪边,如雪与莫清辞停下来喝水休息,就在这个空隙,一黑衣人执剑杀来。
两人闪身躲避,不过如雪很快发现,此人的目标不是她,而是莫清辞。于是她上前帮忙,谁承想这时一直躲在他们身后的亦欢跑出来,估计是想帮忙,可她那三脚猫的低微灵力哪斗得过黑衣人,不仅没帮上忙,还给如雪拖了后腿。
打斗间,如雪不仅要帮莫清辞,还要保护亦欢不被一剑穿心,导致她分身乏术。一个不注意,莫清辞被一剑刺倒,装着“安魂”碎片的乾坤袋被抢走。
受伤的莫清辞喊如雪帮忙,但为时已晚,待如雪想追上去时,那黑衣人已经用了符篆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时之间情况逆转,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安魂”碎片没了,莫清辞还挨了一刀。
如雪气急败坏,冲着亦欢就是一顿数落,“人菜就该躲起来,大人打架,你一个小屁孩帮什么倒忙,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一个月,白忙活一张。”
亦欢看看如雪,又看看莫清辞,缩起脖子,弱弱道,“我就是看你们有危险,想帮忙。”
看着孩子这副可怜模样,如雪也不忍心再说,把枪口调转向莫清辞,“你也是,如此大意,对方并不是什么顶尖高手,怎么如此轻易就让他把碎片抢走了呢。”
莫清辞安慰如雪,“不管什么江洋大盗,都要吃饭睡觉,我们去青阳城打听打听,定会有线索。”
如雪生气,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答应下来。
亦欢见两人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了好几步,如雪回头,“还愣在那干什么,等着在这荒郊野岭喂凶兽啊。”
亦欢听到如雪答应她同行,高兴地蹦起来,她欢快地小跑跟上,“来啦。”
莫清辞不着痕迹地瞟了眼不远处的密林中,展钰的身影消失在竹影中。
确认戏演成了后,莫清辞勾勾嘴角,快走两步跟上如雪。三人脚步缓缓,向青阳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