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武安国
肥猫江湖2025-07-02 21:514,599

鲁县是周时周公姬旦长子伯禽所建鲁国国都故地。周公可谓是儒学奠基人,被尊为“元圣”,是孔子最为崇敬的古代圣人,孔子曾说:“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因有先贤大儒在前,故此鲁县一直学风谨厚,名士辈出。当今鲁县大族莫过于孔子遗脉,其中,孔子的二十世孙孔融,无论是此时还是在后世都有极大的名声。而此次张胤来鲁国正是要拜访孔融其人,原因无他,只因许卓信中所言武脂虎的兄长似是跟在孔融身边。

  张胤等人进入鲁县,并未再去客栈住宿,而是按许卓信中指引,径直来到许卓和田顺暂居之所,一座前后两进的小院。

  在门口迎到张胤后,许卓和田顺头前带路引众人至厅中休息。张鄂领着一众少年卸车喂马、收拾房间,而张飞则起了与典韦切磋的兴致,强拉着典韦说要去无人的地方比试一番。张胤摇头失笑,张飞才十四岁,年纪太轻,此时恐非典韦的对手,若是再过几年这两人倒是棋逢对手,当能有一番龙争虎斗。

  厅中张胤、卢纨、武脂虎、许卓、田顺五人议论着武勇之事。卞柔自顾身份,带着卞秉去后院休息。

  “老师,我和常安先到青州,遍访平原、济南、齐国、北海、东莱诸郡国,一直未有武勇的消息。还曾在武勇老家高密,寻访良久,可惜也无结果。我二人觉得可能武勇并未返回老家,或者已经……遇害,因此意气消沉,甚至起了回渔阳的心思,可没想到正在此时,也许是天公作美,让我二人无意中遇到返乡的孔融孔文举,终于被我们探知了武勇的消息。”许卓滔滔不绝地描述他和田顺遇到武勇时的情景,“后来我们才得知,孔文举是去不其山中探访大儒郑玄回来。当时在东莱境内,有山贼欲劫掠孔文举车驾,被其麾下一门客赶跑,正被我们看到。那门客与画像中的武勇,有几分相像。”

  张胤微微点头,尚未说话,田顺便抢过话头,道:“那些时日,我每天都看武勇的头像,看得都要吐了……”

  “哼!”武脂虎在一旁重重哼道,表示不满。

  田顺讪讪一笑,接着道:“我一见那门客就觉得他是武勇,虽然他的面貌已经大改,与画像不同。”

  武脂虎有些惊讶,问道:“有何不同?”

  田顺道:“你兄长可有胡须?”

  武脂虎摇头:“我阿兄年方弱冠,尚未蓄须。”

  田顺道:“对啊。我见那门客满颌络腮胡须。”

  武脂虎道:“啊,那是为何?难道是……”

  许卓看向武脂虎,微微点头道:“是的,据我们猜测兴许是化了装。”

  武脂虎“啊”了一声,未在言语。

  张胤想了想道:“这也有可能。如果异人、常安所说那人是你兄长,那他化妆想必不是为了躲避鲜卑人,应该是另有原因。”

  话是对着武脂虎所说,武脂虎心下焦急,问许卓、田顺道:“那我阿兄为何到了那个孔融那里?”

  许卓摇头道:“这还不知道。不过我们多次打听,那个络腮胡子门客,确实是不久前被孔融救回来的。他现在已经跟随孔融回到这里,若能见到此人,想必你一看便知真假。”

  田顺道:“我们已经打点好了孔融家中的一名门客,通过他可以将那人约出来。”

  张胤略一盘算,道:“既如此,我就先不去拜访孔文举,先将那大胡子约出来验验真假再说。此事由异人来安排。”转首又对武脂虎道:“你可有信物,交给许卓他们带去。若大胡子即是你兄长,他见了信物定然会出来一见。”

  武脂虎秀眉微皱,道:“我与阿兄本来各有一只银质手环,是父亲祖上传下的,可惜先前已经被鲜卑人抢走……哪还有什么信物?”

  正烦恼间,卢纨起身到武脂虎身边,说道:“脂虎妹妹与众不同,这一头秀发见之忘俗……”

  武脂虎还未明白过来,张胤已然说道:“这个法子好!”

  武脂虎见卢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秀发,恍然大悟:“自己的头发修长微带波浪,而且颜色深棕,与在座的所有人都明显不同,以此为信物倒也合适。”武脂虎愕然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起身寻了把铜剪,在耳边剪下一缕发丝,递给张胤。

  张胤转手递给许卓,后者恭敬接过,用一块衣襟包了起来。

  张胤顺手从武脂虎手中取过铜剪,仔细端详了一阵。看得卢纨、武脂虎等人莫名所以。

  武脂虎奈不住性子,问道:“你看它干吗?”

  听到武脂虎呼叫,张胤反应过来,微笑道:“你不知道。”

  “哼!”武脂虎气呼呼扭过头,不再搭理张胤。

  其实,张胤愣神,是因为他刚才看到此时的剪刀使用不便,想着该如何改进。此时的剪刀长约一尺,外形上与后世的剪刀不同,中间没有轴眼,也没有支轴,只是把一根铁条的两端锤炼成刀状,并磨出锋利的刃,然后把铁条弯成“S”字形,使两刃相对。这样剪刀在不用时是自然张开的;使用时,用力捏住两端的刀刃,就能剪断要剪的东西,一旦松手,剪刀又复为原状。其制作材料虽说是青铜,但是张胤估计其中应该含有其他元素,因为其弹性很不错。

  张胤想到了后世的剪刀,只需在现在的剪刀的基础上钻孔加轴,就可以改造出来,但是显然使用起来要更为轻便。而且,张胤琢磨着该如何从中获取更多的利益,交给五方社打理也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许卓道:“老师一路远来辛苦,我带您去房中休息。”

  张胤微微点头,跟随许卓来到后院。许卓行了个礼,转身出去和田顺安排明日与那不知真假的武勇见面之事。

  武脂虎心中忐忑,坐立不安,到自己房中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又钻到张胤房中寻卢纨说话。

  张胤摇头失笑,无奈之下踱步出来,想到街上转悠转悠,尾敦、敖山自动又跟在身后。在门口正遇到返回的张飞和典韦。两人谈笑风生,勾肩搭背,看着很是兴奋、开心。

  “谁赢谁输?”张胤拦住两人,好奇地问道。

  张飞笑意诡秘,道:“他没赢,我也没输。”身边典韦呵呵憨笑不语。

  “平手?”鬼才会相信他的说法,张胤心道:“定是张飞输了,给自己找台阶下。这小子才十四岁,怎么能和青年典韦比?”张胤也不说破,微笑赞道:“好啊,翼德骁勇。赶快去休息,少时随我去会会武脂虎的兄长。”

  张飞面色平静,“嗯”了一声,拉着典韦去了。他这样子明显是没说实话,尾敦和敖山也相视一笑。

  鲁县北依泰山,南瞻凫峄,东连泗水,西抵兖州,交通便利,兼之西部是泗水、沂水冲积平原,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因此产粮极丰,百姓富裕。

  走在鲁县大街之上,所见民宅、酒肆、客栈等规格、装饰都胜过辽西郡治阳乐。张胤暗道:“鲁县富庶确非虚言,若给我个三五年时间,我亦可将辽西建设成为北疆最为富庶的郡。”

  晚间,许卓报告说,已经通过一名孔府门客与大胡子联络上了。据联络那门客讲,大胡子一见“信物”十分激动,当时就定下在明日午时在城南南泉楼相见。武脂虎得知消息后,喜极而泣,哽咽难言,伏在卢纨怀中抽泣良久。

  所谓南泉楼是鲁县城中一家著名的客栈,前面卖酒,后面歇宿,因其所售之酒乃是自家酿造,其水取自城南一眼甘泉,故而得名。

  南泉楼二楼是雅间。张胤、卢纨、武脂虎各据一席,尾敦、敖山侍立身后,张飞、典韦两人则在隔壁雅间中独立成席。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保护张胤等人的安全。

  还未到午时,那大胡子就已“蹬蹬蹬”上楼而来,在楼梯口左右环视。等候良久的许卓迎上前,问道:“可是安国兄?”这大胡子在孔融府中自称武安国。

  武安国打量许卓一阵,确定自己不认识,神经稍稍紧张起来。他少时颇遇艰险,练就一身谨慎性格。武安国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何人?”

  许卓道:“昨日那件东西正是我家主人送与你的。”

  武安国面色一凛,道:“你等要干什么?”语气颇有不善。

  许卓道:“我家主人想要见你一面。”说完,侧身向张胤等人所在的雅间一指。

  武安国心下疑虑,不知是不是应该转身离去,想到自己的妹子或许还活着,登时心思坚定,不再搭理许卓,迈步向雅间走去。

  “阿兄……”一声亲切的呼唤飘来,让武安国刹时怔立当场。

  “阿兄,真的是你?”武脂虎立在雅间门口,双眸晶泪滑落。

  武安国抬头看到武脂虎,心中再无他想,只有一个念头:“小妹还活着?小妹还活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武安国泪水奔涌而出,轻声道:“柔儿……”只这一声,武脂虎已经能够确认他就是自己的阿兄,现今在世上只有阿兄会这么叫她。

  武脂虎扑到武安国怀中,哽咽道:“阿兄,柔儿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吧?”

  武安国轻轻点头,没说话,只紧紧拥住武脂虎,那样子生怕再次失去这个妹妹。

  张胤、卢纨、尾敦、敖山、张飞、典韦等人此时也走出雅间,站在门口看着两兄妹相认。

  卢纨轻轻拉住张胤的手,侧首看向张胤,目光中满是赞许。自己的夫君办了如此一件善事,当然值得称赞。

  武脂虎心下高兴,娇声道:“阿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找得你好苦?”武脂虎笑靥如花,偏偏腮上泪痕犹在,宛若梨花带雨,清丽可人。

  武安国道:“阿兄以为你……你已经亡于鲜卑人之手,一直在筹划如何为你报仇……”

  武脂虎微笑点头,将手指堵在兄长的嘴上,柔声道:“阿兄,不说了。我们终于团聚了,柔儿好高兴。柔儿就想这么抱着阿兄……”

  周边之人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两人。张胤轻笑道:“兄妹情深啊!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翼德,敢斗酒否?”

  张飞一怔,随即道:“有何不敢?不过阿兄你不是我的对手。”

  张胤道:“臭小子!来来来,我和令明一伙儿,你也找个帮手……”

  张飞嚷嚷道:“啊?怎么还带找帮手的,那……那我和敖山……敖山,你不会在阿兄面前放不开吧?”

  说话间,众人都进了雅间,招呼酒保上菜温酒。

  此次南下本来就有两个目的,一是回乡祭祖,二就是要辨认许卓所说之人是不是武勇。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特别是武脂虎终于寻到自己的兄长,也使众人都高兴起来。

  许卓、田顺也悄悄钻进房间,加入斗酒的行列。

  一番推杯换盏,房中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正在喧哗时,武安国和武脂虎撩帘进来,双双跪倒。武安国道:“武勇拜见悯农郎君。多谢郎君救下吾妹,大恩大德,无以言表,勇铭记在心。”

  张胤将武勇和武脂虎扶起,道:“何必说这些。你们兄妹复见,我很高兴。来来,坐下说。你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又成了这个样子?你这胡须是假的吗?快说说,我们大家心里好奇啊!”许卓、田顺、张飞等人皆笑。

  武勇也憨笑起来,端正跪坐,把他这些日子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自那日逃走后,武勇又曾悄悄返回白檀寻找武脂虎,可惜一无所获。之后,他不敢再在鲜卑人的地界现身,便一路南下准备回青州高密老家。由于身无分文,沿途只好依靠自制的弓箭射猎些野物充饥。待途径平原时遇到匪人劫掠,反倒被他杀伤数人,得了些财物。自此武勇便在青州各郡国游侠为生,筹谋再次返回北疆寻找武脂虎。前不久他偶然得罪了即墨王氏豪族,险些被害,幸好被正要前往不其山拜访郑玄的孔融相救,武勇前思后想,自称武安国,就此投入孔融门下做了宾客。武勇人如其名,勇烈笃信,甚得孔融看重,留其在身边做了贴身护卫。武勇这一脸络腮胡子也并非是化妆所为,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品,是这几年来逐渐长出来的。他本有胡人血统,虽然是黑发黑睛,但面貌与汉人毕竟稍有不同,有此浓须反而遮掩了不少他本来的面貌,省却了不少麻烦。

  张胤将面前案上的一杯酒递与武勇,道:“今日你们兄妹重聚,可喜可贺,满饮此杯。”

  武勇恭敬接过,执杯向在座之人行礼,然后一饮而尽。武脂虎在一旁喜笑颜颜,抿嘴不语。

  张飞、典韦、敖山、尾敦四人酒量甚豪,喝了半晌,依然清醒。张飞端着耳杯凑过来对武勇道:“你这身块五大三粗,想必也能吃酒。今日阿兄说了,可以放开喝个够。你别拘着,来,干了!”

  武勇亦是豪爽之人,今日又有莫大喜事,当下放开心思,与张飞、典韦等人斗酒在一处。

  武脂虎也取了一杯酒敬张胤、卢纨,道:“当年幸得郎君救下,才能再见阿兄……今日武柔以一杯水酒敬郎君、卢阿姊。”她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张胤“郎君”,以往与张胤说话都不称呼什么,或者以“哎”代替。

  张胤与卢纨将酒喝了。卢纨将武脂虎轻轻搂住,道:“以后跟在你兄长身边要听话,莫再使小性子。”

  武脂虎轻轻点头,泪珠又滚了下来:“卢阿姊,我会想你们的……”

继续阅读:第六十四章 小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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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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