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韩遂、马腾三人的旧部,包括降卒和俘虏,总数超过十万人,这么大的规模必须进行妥善安置。这十万人,特别是董卓旧部大多是老道的大汉边军精锐,若都派去屯田又太可惜了。张胤的想法是,调徐荣入京,表为殄虏将军与程普一起新建二营,择其中精锐充之,番号为“飞熊营”、“飞虎营”,淘汰下来的士卒另编为屯田兵和辎兵。
飞熊营以樊稠、段煨麾下部属为主,宁辑将军段煨辅助徐荣为副将,段剡、郭汜、张济、滇莫为校尉,伍习、赵岑、侯成、刘靖等为都尉、军司马,下辖骑兵营、步兵营各二,屯田营、辎兵营各一。而装备将在两月之内,陆续替换成幽州兵器制造局所制的新式铁扎甲和蒲良刀。
飞虎营以胡轸部属和州郡兵为主,中郎将吴匡、张璋辅助程普为副将,李蒙、华雄、杨秋为校尉,成廉、潘隐、颜俊等为都尉、军司马,编制与飞熊营一样。这个成廉自吕布逃出长安后,身受重伤,躲到了一户百姓家中养伤,成公英逃出长安,他便出来向张胤投降。因有侯成、宋宪、王贺等人说情,张胤便将他留在军中使用。
而韩遂之兵则汰其老弱,剩下的健锐士卒打散后分入二营,并补充破虏、先登、荡寇、敢死、陷阵、黑山诸营。
不过,成宜、麴胜二人则被张胤罚去洛阳北邙山看守帝陵,终身不得踏出陵园一步。这两人虽然在凉州有些威望,但是与成公英一起拒不投降,后虽降,影响却劣,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
马腾的部曲连战损伤,已不满万,张胤将之拨入白骑营,归张晟统管,猛将庞德、小将阎行和张绣、胡车儿一并随之,而马超则被张晟送到了张胤跟前。这样一来,白骑营加上河东步营,再经降卒扩充后,人员也达到了三万,但有些不同的是其中骑兵占到了一半以上,只有一个步营即河东步营,其余为屯田营、辎兵营各一。
紫驳营也有不小的损失,张胤择各营精锐补之,扩兵至万人。
董卓、韩遂、马腾皆起于西凉,如今先后覆灭,但凉州却并未彻底消停下来。韩遂惨败,凉州空虚,羌胡必然趁虚而入,事实上就在长安朝廷议论勤王功劳的封赏之时,白马氐王杨驹与兴国氐王阿贵率兵攻略武都、陇西诸县,劫杀百姓,抢掠财物,流毒甚广。
张胤决定表张晟兼领凉州刺史,以前将军的身份率兵征讨,马腾作为副手随军,但为了迷惑羌胡和氐人,名义上则以追讨宋建为号。
实际的军制调整速度并不慢,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筹划和准备,但等程普和徐荣与继任者交接后再赶来,至少还需要一月有余。张胤决定中秋时再命张晟率白骑营、飞熊营西进,利用秋冬时期的数月时间,一举平定凉州,有马腾、段煨、郭汜、张济、滇莫等人在,想必不会有太大的困难。程普有执金吾的职责在身,飞虎营暂时留驻京畿。
从粮草后勤的角度讲,中秋发兵仍然有些仓促。因董卓的毁乱和韩遂麾下西凉兵的劫掠,长安以及三辅地区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困苦无助,而朝廷的积存也在战争中损失殆尽。董卓在郿坞中积攒的财物被韩遂分赏士卒,张晟和武脂虎入郿坞所得也并不多,仅只不到六十万石粮食。
幽并三路勤王大军二十万人马的粮草消耗极巨,之前一直靠并州与河东方面提供,已经是两地的极限,如今长安和三辅地区不仅无法提供支持,甚至还需要大量的粮食赈济百姓。司空淳于嘉手中已经有了大量的亏空。
长安和郿坞存粮,加上缴获所得,暂时还能勉强支应,虽然有些朝臣反对出兵凉州,但张胤在朝会上表现得十分强势,这凉州他是必须要拿下的。先不说凉州落入韩遂等反贼之手数年,不收回他枉为大汉的大司马,单是凉州沟通西域和关中的重要地位,就是非拿不可的。他在幽州开展海上贸易,在与大秦国的交易中获利匪浅,甚至能支撑他进行讨董和勤王之战,若能取得凉州,然后再将渐渐失控的西域都护府收回,走陆路与安息、大秦进行贸易,必将极大促进他未来在全国推行商事的战略。
至于粮食缺口,张胤决定调幽冀二州存粮,以舟船运往长安。幽州仍有不少存粮,拿出去交易虽然能够赚不少,但赈济百姓之事显然更重要。而冀州人口众至五百余万,虽然因战事和灾乱有些百姓躲到了其他州,但富裕仍然过于他州,一年的赋税至少有三十亿钱。而今,冀州已经可以由他掌控,拿些钱粮出来应该很简单。
张晟改任凉州刺史,则并州刺史之位就空了出来,张胤表太原太守郭缊为继任。晋阳郭家乃是并州大族,郭缊的资历和战功也当得此职,只是张胤系的一些老人没有想到而已。但若他们知道张窈改名郭滕的事,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太原也是并州要地,太守的人选,张胤斟酌了良久,决定表举杨俊接替郭缊。杨俊辅佐张晟有年,熟悉并州政军两面之事,有他在其中,与郭缊配合,并州绝不会出大问题。
算算时间,邺城投降的消息送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如果赵芳第一时间将袁绍送到邺城,再从邺城南下,应该再有十几天就能到了。
这些日子,张胤闲下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会想起之前在洛阳求学的日子,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他与袁绍的交情或许也随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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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冀交界,巨马水畔。
一座临水的庄院中灯火通明,从外面看着庄院很普通,但其实水陆两面都戒备森严,水面上战船游弋,岸上弓手环立。这样的防御等级,就算是一只鸟恐怕也难以飞的进去。
庄院里最深处的一间小厅,袁绍、许攸、荀谌、陈琳默然踞坐,沉默不语,面前案上摆有几样小菜、几只耳杯和一件大秦制造的金色酒壶。
只听赵芳缓缓说道:“诸君见谅,此事我不得不为。”
气氛冰冷得如同空气冻住了一般。
过了良久,袁绍突然仰头大笑:“张子承啊,张子承,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此人如此对你?不,除了他,还有那个张晟、关羽……哈哈哈……我不如你啊!”
赵芳为袁绍斟满酒,平静地道:“车骑将军以为我做的不对?”
“对,怎么能不对?”袁绍微微一笑,“若我是子承,必定因你此举而欣喜。”
许攸在一旁幽幽地道:“我只问你,这可是子承的意思?”
赵芳轻轻摇头,道:“此事若让子承知道,他必不允。”
“好啊……好啊!”许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张子承。”
“在你们眼中,子承是骠骑将军,是大汉的功臣,当然也是对手。”赵芳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但在我们眼中,他是悯农郎君,是辽西长史,是带着我们击退胡虏的燕北长城。你们之间是友情,我们之间有更胜友情的东西。”
“更胜于友情?”许攸不解地问道,“是什么?”
赵芳也笑了,道:“子承有改变天下之能,我也希望参与之中。”
“就这个?”许攸与荀谌、陈琳面面相觑。
袁绍取眼前耳杯,一饮而尽,摇头笑道:“真想再听一次子承吹的竖笛啊……”语罢,踱出了厅。
荀谌、陈琳又怎能不明白壶中是毒酒?赵芳说这么多,不过是要替张胤尽忠,他要担下杀死袁绍的罪名。袁绍既然已经将毒酒喝下,就是说明看懂了赵芳的用意。说实话对于赵芳此举,两人也是极为佩服的。以袁绍的威望和家世出身,张胤没有更好地处置他的办法,赵芳这事要为张胤解决最棘手的一件难题。此人之忠于张胤,天下少有。
荀谌、陈琳相视一笑,一起将酒饮下,转身也出了小厅。
赵芳看了看许攸,眼中意味深长。
许攸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也为自己准备了一杯毒酒。”
赵芳颔首道:“子远,你于子承,是难得的挚友,你一定知道,子承绝不希望我这么做。”顿了顿,他又说道:“子远,这酒你可以不喝。”
许攸惨笑一声,眼中含泪:“子承问鼎天下之势已成,身边文臣武将多如牛毛,我也不用再去多手多脚了。本初孤苦,一个人走,路上难免孤单,我还是陪他吧!”
赵芳举杯敬酒,口中却道:“诸位可在阴曹地府等我,诸般罪过,到时再还。这杯酒我得留着到未央殿中去喝。”
许攸大笑,将酒一口喝下,对赵芳恭敬行了一礼,道:“有你赵威德在,子承何愁大事不成?何愁大事不成啊!”
笑了一阵,许攸转身迈步出厅,口中呢喃道:“你稍一句话给子承,让他有空到我许子远的坟头吹支曲子……说不定我会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