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月并不是故意迟到,一开始是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浅眠,怕迟到总是隔几分钟便醒来,后来索性瞪着眼睛等天亮,哪知道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一睁开眼睛猛地一看时间,八点二十,懊恼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直接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阳光格外的好,透着树丫找着路上一个个匆忙的身影。因为房子处于市中心,交通并不舒畅,轿车堵了几排,密密麻麻的占据着车道。
他懊恼的双手撑在护栏上,幸好有公交专用车道,他们并不会堵在路上,但早高峰人一定是多的。他不敢想像段白露被人群挤来挤去会是什么模样。
昨天他其实还是诧异乔渠跟白露突飞猛进的关系,乔渠别扭着,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可对白露却是真心的维护,白露也不像之前抗拒她,即便被她抱着的时候还有些僵硬,可眼睛总会偷偷的找她的影子。
他们已经开始接受彼此,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好的已经将他排除在外,跟以前一样。他难过的同时更多的是吃醋,对,他的确是吃味了。
那个之前还对乔渠充满敌意的孩子,乔渠竟然一下子接受了他,除了诧异,他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乔渠说到做到,送了段明月直接找了连止,连止靠在老板椅上吊着眉问她,“小段太太或者是小段太太的妹妹,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你来我这,或者到博瑞究竟为了什么?”见她眼皮一抬,“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去九楼,老陈并不是非常忙。”
“你为什么做一个设计师?”乔渠轻笑,他能憋到今天才问也算是沉得住气。
“我?”连止将笔丢在桌子上,嘴角含笑,尽是讥讽,“自然是为了钱,有了钱才能在这个城市立足,才能用这些俗物证明成功。”
“连经理并没有说话,这的确是等价交换。”她又说,“诚然我的家境比你好,没有一大堆的压力。可设计讲就的是天分,图纸谁都可以画,画好则靠各自本事了。”
“小段太太是要跟我谈梦想?”连止暗暗叹气,怎么非要说那么少女情怀的东西呢,小绵羊也是,为了人家可以住进漂亮的房子啊。
“光有梦可不行。”乔渠看出他眼底的鄙夷,指了指窗外湖边的树,“它们能如此茁壮,是因为有野心。”
“不知小段太太的野心是什么?”连止垂帘盖住一闪而过的光。
“将自己做成一个品牌。”无论哪一个时空她都有这个想法。
博瑞其实只是段夫人给段明月打发时间的,接的案子很大部分其实都是冲着段夫人的面子来的,相对的这些客户群都是很重视隐私的上流客户,这是一个双刃剑,口碑是有了,却不够宽广,作为一个设计师,都希望有一个作品能被世人所熟知所称赞。
“你比小段先生更适合做一个商人。”连止点头,只要有一点才能的设计师都有这个野心,可惜段明月没有,而他局限太多。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野心。”乔渠笑,博瑞平台不错,她不会故作清高,“有野心才能赚更多的钱。你说是不是,连经理?”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连止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他有多久没听到自己血液翻滚的声音了呢?
乔渠站了起来,脸上笑意盈盈,额前短发跳簇,分外精神,“我要参加易铭的比稿。”
“好!”连止声音有点哑,他想到了刚入职场的自己,也是如此的雄心壮志,后来呢,撞的头破血流。
“记得千万不要告诉段明月。”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她真心不愿惹被愤怒主导的疯子。昨天的亲密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怕两败俱伤后自己丢了心,最后后悔的还是自己。“还有,我真的不是小段太太,你可以跟绪宝一样叫我乔乔。”
“既然是乔乔,那可就没有特权了。”连止很严肃的说道,他真心不愿意有个关系户,这样他会难做的,也会嫉恶如仇惹不住给她下绊子,幸好她明白自己的试探。
“你也没想过给啊。”乔渠翻着白眼对他挥挥手。连止对自己的态度从来就友好过,尤其是绪宝特别崇拜自己以后。
“祝你好运。”连止在心里骂了句,蠢蛋。有东风不借非要作死,他等着看她的梦想被撞的支离破碎。年轻人啊,还是太无知。
段明月堵在去公司路上的时候,乔渠已经出了博瑞,等他到了公司上了四楼,连止只说去了徐氏。
他只能叹气回了三楼,前几天郁经理见他来上班,小心翼翼的问他有没有时间接简昱的案子,他怎么能不接呢,简昱本来跟他就有交情,重点乔渠说他是不求上进的二世祖,她在博瑞,他自然会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等拿到手后才发现冲动是魔鬼,的确是一个案子,兰汀水岸,特么谁能告诉他简昱为毛一口气买下了兰汀所有的八栋楼。
乔渠返回去了学校,代班女老师眨着可爱的双眼说这两天基本没什么事情了,请假自然是可以的。
段白露拎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她为什么着急。
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呼着气我怕你改变主意呢。
他几乎是被她拥着往前走。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过的很虚幻,颠覆了他过去九年所有的认知,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推开乔渠,可心却控制着嘴巴说不出话。
早上她带着自己挤公交,他平时里也听同学说过,早班车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她却将自己护的很好,他被她紧紧护在怀里时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很羡慕这样生活,就像活着一样,温暖且生动。
她似乎一直是个快乐的人,生气或愁恼只是一瞬间,随即总会眉开眼亮,用她的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在迪尼斯乐园,他本还扭捏,总觉得那种欢笑跟自己不搭,可被她推上去之后,原来笑那么容易,而她玩的比自己要的更high,简直到了疯狂的境界。
在马场的时候她又是恣意潇洒,像一道炫彩的光,令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段白露在过山车极速飞奔的时候听到她放肆的笑声,他不用扭头看,都会觉得真实的可爱。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想不清楚,段明月究竟是因为母亲才不在乎这个不一样的乔渠,还是因为现在的乔渠而终将淡忘了曾经都不愿多看几眼的母亲。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乔渠搂着她尖叫,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呼叫着我们再坐一次吧,然后我们去蹦极。
她爱着一些刺激的游戏,乐此不疲。
这一切都是大概会是段明月爱着的模样。他再次的觉得难过,因为这个是他喜欢的样子。
乔渠眼下这所有的样子,他曾羡慕过嫉妒过,也也曾希望他的母亲也能够走出段明月这个魔障,万千世界,总有比段明月更美好的东西,她不该守着那座冰冷的城。
他为她不值得。
眼前的乔渠,如果他跟别人走上今天这样一遭,他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可偏偏是她,跟母亲长的一样的乔渠。
他是多么的希望,希望这个美丽的世界可以吸引到母亲,希望这个世界有些其他的东西帮他留下她的母亲。
过山车再次飞翔的时候,他的脸上流满了泪。
妈妈,我真的想听你的话,不恨段明月的。可我还是讨厌她,为什么他不愿意拉你一把,哪怕一个眼神,你都不会丢下只有段明月的世界。
乔渠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段白露的失落,她猜他定是想起了他的母亲。她不大会安慰人,之前十年可都是孟观澜安慰她。
她长着双臂抱住这个倔强的孩子,装着为难的样子,要不,你再坐一次,我在下面等你。
段白露又一次的坐上了过山车,风呼啸的时候,迎着光他似乎看到母亲在一旁眯着眼看着自己。
车停下的时候,他看到坐在那边张望的乔渠迅速的找到了自己,她背光而来,对着自己晃动着自己的双手,嗨,白露,我在这呢。
那一刻,他眨着眼睛,泪在流,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带着笑,他的母亲也在一旁,几番艰难后,轻轻抬起了她的手,跟着她一起,浅浅的摆着手,眼里都是暖暖的笑。
嗨,妈妈,我在这呢。
他飞奔了起来。
这一趟旅行段白露很开心,不过乔渠好似并不开心。她的不开心来自于一通电话。
看得出来,她有些焦虑,在飞机上她不停的翻着杂志,又不停的召唤者客机服务。
段白露又莫名的开心,他的妈妈可从来不曾慌张过,像似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事情,就连段明月……,嗯,他已经下定决心对段明月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他觉得这个新来的乔渠,也就是她口中他的小姨,确实有些意思。
乔渠的好心情早就被连止的一通电话破坏的一干二净。
她见过许许多多无耻的人,特么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连止以及徐明非。她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他们三个人的破事,为毛要拉着她这个陌生人不放,拜托,这是要群魔乱舞的节奏吗?
乔渠,你确定你要参加易铭的比稿?
听听,伟大的连止是怎么问的。你确定吗?他难道以为那天的谈话是跟鬼讲的吗?亏的她以为他还算有些热血,还打算绪宝说说连止虽然人有些老心还是年轻的。
啊呸!
多大年纪就得了健忘症呢!
不是我不同意你参加比稿,整个工作室,尤其是季组长,对你的能力很是怀疑,毕竟,你懂的,你的代表作,额,估计也是休了几次打印机又换了几次墨的样子。
看!
多么的斯文败类吧,说的那么义正言辞。
做为工作室的头,他要真心同意怎么可能搞不定那个季组长,人家可是成天的视绪宝为无物,不停的实施勾魂术呢。
还有,她是修打印机的?
如不是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她特么有必要受他这种侮辱吗?随便拿一个奖杯来,她就能给连止头上砸出一个洞来。
哼,哼到最后,她只能为自己鞠一把伤心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非常的有必要跟段明月好好的沟通沟通,究竟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让她来到这个不爽的地方。
她乔渠其实从来都是一个爱恨分明的女子,谁让她不爽,那么,呵呵,大家一起不爽才是最正确的相处之道。
段明月和徐明非都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明明还是夏末,怎么忽然天空刮来一阵冷风,明明,办公室里压根就没进风口。
连止连打了两个冷战,心中大约是明了了。
都怪徐明非。
莫不是他死活咬着绪宝不放,他也没必要放假期间还要见这个恶心的人。
“连止,你是不是怕了?”每一次见面徐明非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咄咄逼人。
“对啊,我就是怕了,怎么的?”连止不止一次的气自己装什么大肚,非要接下徐明非的案子,非要给绪宝一个机会。他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初,结婚是绪宝的选择,他没有逼她,如今就算她后悔他也不想圣人般的将人让出去,啊,只要你幸福就好。
屁,骗鬼呢。
“连止你就是个小人。”徐明非举着手指几番忍耐,“趁人之外的小人。”
“我承认我是小人又不会少块肉。”连止才理会他,他爱咋地咋地,只要不是在绪宝面前,他徐明非就是炸了这栋楼他眼都不会眨巴一下,说不定还会拍手说他勇气可嘉。“绪宝今天特地给我煮了东坡肘子,呵呵,补补。”
“肥不死你。”徐明非的声音是从切切的牙齿里传出来的。连止是下定主意不肯在让他见绪宝,偏偏绪宝,心思单纯,耳根子又软,连止哄上两句,如果他不见上她一面,她一定会很顺从的按照连止的意思,慢慢的将他丢到天涯海角去。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绪宝见不到他。
“连经理可别忘了,我们的合约就要到期了。”
“徐总,我这设计的人连国庆节都全部回来给你加班加点,设计图出了无数份,你还是不满意,我也是爱莫能助啊。”连止痞气的靠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我们呢,是很诚心跟你合作的,可实在是有些人非要无理取闹,合约的事情呢,我也是有必要找我们法务经理来跟您好好的聊一聊。”
“你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这可不是我们没能力。”连止拿着一支铅笔在桌上一堆的设计图里乱戳,“看看,劳烦徐总跟我说清楚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连止,你很得意对不对?小心我…。。”
“你怎么样?”连止甩了笔拍桌而起,铅笔从桌子迅速的滚到地上,“我告诉你徐明非,别给脸不要脸。”
“呦呦,终于把心虚表现出来了。”徐明非抓起桌上的一堆设计图,眼睛看到没看一眼,一张张的往地上扔,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看他,“你还别说,你手下养着的这群什么,跟你一样,一样没什么水准,垃圾啊。”说完,看似可惜的摇了摇头。
“大门在前面,远走不送。”连止早就没了好气,真的叔能忍他也不得不忍,要是给绪宝知道,哎呀,指不定非得找徐明非说理去不可,那不就是上了这小子的当。
“别生气啊。和气生财吗,连经理。”徐明非很是安抚且不停的示意他坐下,又用脚踢了踢地上乱了一堆的纸,“其实吧,跟这些垃圾比呢,我觉得乔设计师的设计图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呵。”连止这一呵中,跟徐明非的目光稍微又一碰触,对他的意思了解的七七八八。俗话说的非常好,我不入地狱自然有人不得不前赴后继的跳下去。“徐总眼光就是好。”
“你别夸我。”徐明非皮笑肉不笑的抖着腮,“我要眼光好,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接近绪宝。”
“徐总,这话说错了。要是轮先来后到,”连止回应的也是一样的皮笑肉不笑,“我认识绪宝二十七年,你可只认识她二十六年,啊,不对,你几岁有记忆的,且算两岁吧,那你认识绪宝也过二十五年。”
“连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这回拍桌而起的换成了徐明非,“你不就是比我大四岁吗?绪宝在她妈肚子里的时间也能算。”
“那当然。她在李阿姨肚子里的时候,我可是跟她说了不少的话。”连止绝壁的胜利者的姿态,带着无比的挑衅仰视她,“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哼。”徐明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好,简直多看连止一眼都觉得眼睛疼,“你赶紧给我叫乔渠来。”
“回去等着吧你。”
连止双臂抱拳靠在门口目送气急败坏的徐明非坐着电梯走了,才不慌不忙的先给老陈打了个电话。
他眼不瞎,乔渠身具反骨,他不得不防备她咬上一口,最重要的,还是她那个可以的身份。
“老陈,乔渠是你家什么亲戚介绍来的?”
“怎么了?”
“是段夫人家的亲戚?”
“你怎么知道的?”老陈已经咋呼起来,“不是,不是,你猜错了。”
“我就问你是不是小段公子的太太?”
“你这是哪跟哪啊。”
连止听老陈这憋屈的声音可不像是装的。段夫人家的亲戚是毋庸置疑的,至于跟段公子的关系,他也不用着care,老陈貌似都不是太清楚的,既然大家都不清楚,那么也就搬上台面,“我懂,这个是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说的对。”老陈附和中神清气爽的挂了电话。
老陈的意思自然就是段夫人的意思,连止这点察言观色还是知道的,至于是不是会得最段公子,呵呵,他跟他不熟。
所以,他非常没有负担愉快的将在外度假的乔渠给召唤回来,丢给徐明非泄气去了。
“乔渠,徐总的案子你要不是再搞不定,嗯,改天我问问老陈,这九层楼上上下下修打印机的事是不是可以包给你。”
乔渠真的是一百一万个谢谢连止他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