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欧阳慕辰所想，蓝月娥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蓝月娥不光脸上的表情复杂，其实她内心的感受比脸上的表情要复杂得多，苦涩得多，原来，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为了他铤而走险是多余的，她为了他出卖了自己也是多余的……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是一颗废掉的棋子了，对聂凌峰来说是，对欧阳慕辰来说也是。
于是最后一个定格在蓝月娥脸上的表情是一抹惨笑。
一种发自内心，嘲笑自己的笑容，带着无奈，带着可笑，带着对自己的不可理喻。
“我的表情，六王爷您满意吗？”笑够了，蓝月娥抬起眼盯着欧阳慕辰，语气也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她只是恨自己，好恨好恨自己啊。
或许蓝月娥突然的转变是欧阳慕辰始料未及的，所以愣了下，一时没有回答蓝月娥的问话，反倒蓝月娥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现在反倒觉得一身轻松，她见欧阳慕辰不说话，接着问道：“看来王爷是很满意的。那么，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就算是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很想知道吗？”欧阳慕辰对于蓝月娥突然的一反常态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吧，什么天真，什么纯洁，什么傻，不过是做戏罢了。
“不想知道就不会问你了。”蓝月娥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想用最平常的心态听到事情的真相。
在欧阳慕辰与聂凌峰对弈的棋盘上，她不过是一颗早就被抛弃的小卒，而她竟然还傻傻的去冲锋陷阵，以为得了战功就会得到更多的赏识，殊不知他们都是想踩着她的尸体得到这场战役的胜利罢了。
“好，那我就讲给你听听。”欧阳慕辰说着，将一旁的椅子拖了过来，放到蓝月娥的面前，然后他一抖长袍，坐了下去。
“发现你不对劲是从那次带着你一起回蓝府的时候，你被蓝霆夫叫走开始，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蓝霆锋应该一直很喜欢你的吧？”欧阳慕辰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扫了眼蓝月娥的表情，但是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难免让欧阳慕辰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其实在蓝月娥这里，蓝霆夫到底是谁她都快忘记了，只是隐约记得，在蓝府里有个冒冒失失的男人拉着她就跟她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至于样子，她实在记不清了。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还能让蓝月娥有什么反应呢，顶多是在欧阳慕辰问道他一直喜欢你吧的时候，蓝月娥会有个回想的动作，回想一下那个一直喜欢她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因为留意你，所以就开始留意了很多事情。”欧阳慕辰说着，就开始陷入了回忆当中，其实，话是这么说，欧阳慕辰只是觉得越是留意她，就越被她身上的某些东西所吸引着。
“远了就不说了，还记得你的嗓子被烫伤了之后，胡太医给你下的药方吗？”欧阳慕辰再次问蓝月娥。
“方药？”蓝月娥想了想，“药方不知道，只是知道每天要喝汤药，还要吃药丸。”
“那是因为胡太医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体内有毒。”欧阳慕辰说着，脸上明显了有了温怒的神色，“胡太医告诉本王，这种毒是专门通过女人传到男人身上的，而它基本对女人无害，而对男人来说则是致命的！”
一想到蓝月娥用这种方式来毒害他，欧阳慕辰就觉得太阳穴蹦得生疼。
“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是吗？”蓝月娥终于开始有些头绪了，“而胡太医给我配置的那个药丸，其实就是解药是吗？”
“没错。”欧阳慕辰微微点了下头，“而在那之前，我身体里的毒，也被胡太医解了。”
欧阳慕辰说完，蓝月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中，这种毒应该是很稀有很罕见又很难解开的，而且看聂凌峰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解开，怎么就被那个胡太医号脉了一次就了解了毒性并且解开了呢？
蓝月娥一个细小的眼神变化没有逃过欧阳慕辰的眼睛，他只是看一眼便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笑了，笑着对蓝月娥说道：“蓝月娥，你别看胡太医那老头干干巴巴的，其实他的医术很高明，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地位。”
“既然你体内的毒都已经解开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装着中毒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让我担心？”蓝月娥看着欧阳慕辰的笑脸，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张脸美得实在是太可恨了。
“当然是为了配合你演戏啊，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的症状出现吗？不然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想办法让我生病，让太医给我诊治？不就是想确认我是否中了你的毒吗？”欧阳慕辰收起了笑容，说的每一个字都咬着牙。
“什么？我盼着你出现症状？哈，哈哈哈……”蓝月娥突然觉得很好笑，为什么笑不去考究，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急于让胡太医给你把脉确认你是否中毒了不假，那是因为我不希望你中毒，我担心我体内的毒已经传给你了！如果你告诉我你的毒都已经解开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就不会让聂凌峰带着人来六王府了，书房里也不会搜到那封什么鬼信纸，而我更不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跟你说话了！”
蓝月娥几乎是咆哮着说了后半段话，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你突然中毒昏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这是假的，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难道是假的吗？我亲自给你喂药难道是假的吗？我为了能帮你拿到解药我什么事情都肯做，在不确定那解药是真是假的时候，我不惜牺牲自己去给你试药，难道这也都是假的吗？”蓝月娥对着坐在那里欧阳慕辰一句接着一句地吼叫着，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表情淡漠，蓝月娥就忍不住心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模糊了视线。
欧阳慕辰，那个真真实实的人就坐在那里，可是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了，看不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你从树洞底下找回来的解药早就被我换了，那些不过是些蒙汗药罢了，所以你才会在喝了之后昏睡。”说到这，其实欧阳慕辰也是矛盾的，他没有想到蓝月娥会用她自己给他试药，但如果这是她故意这么做的，好在暴露的时候作为托词呢！
“我都为你坐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吗？”蓝月娥收起了西斯底里，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弱，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眼神涣散，没有什么焦距。
“或许你那样做，只是为了今天可以狡辩的托词也说不定。”欧阳慕辰冷静地看着蓝月娥。
“呵……”听了欧阳慕辰的话，蓝月娥凄惨地笑了下，遂抬起头来，看着欧阳慕辰，语气冰冷地说：“既然这样，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欧阳慕辰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蓝月娥的面前，双眸紧紧地盯着蓝月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既然要陷害我，为什么那被查出来的信纸上的字迹被你弄掉了？”
听了欧阳慕辰的这句问话，蓝月娥抬头盯着欧阳慕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次她没有逃避，而是用她这辈子最寒冷的眼神盯着那双深邃的眸子。
“你就当那是个意外吧。”
这是蓝月娥给欧阳慕辰的答案，她已经不再想去解释什么，更懒得说什么，即便欧阳慕辰没有把全部的话说明白，但她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这些日子所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虚假的，包括欧阳慕辰对她的感情，既然是假的，她又何必去在意，到头来只能让自己更难受。
“意外？”欧阳慕辰眯着眼睛，说实话，他不相信这是个意外，他很希望蓝月娥说那是她故意弄成这样的，只有这样她又能完成任务，又不至于欧阳慕辰被抓。
当日蓝月娥把信纸放进书房之后，佟杰忻就来查过了，那时候信纸上的自己依然是模糊一团，分辨不清了。
“是。意外。”蓝月娥别过头去，不再欧阳慕辰一眼，现在的她，正在感受心痛，当心痛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死去，当心死去的时候，那么她还有什么可留恋，还有什么不舍的东西吗？
现在的蓝月娥已经明白了，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而一切美好的事情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罢了。
对于欧阳慕辰，她奢望过，幻想过，努力过，深爱过，得到的，就是她自己遍体鳞伤，最后连舔伤口的能力都没有了。
现在的她反倒在想，人死了，灵魂出窍之后，她还有回去的机会吗？最起码，在最后让她见见她的爸爸妈妈，看一眼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