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不弃急得一个劲地摇津煜凡的身体，一声声大吼了出来：“我叫你走啊，快走啊，我不要你管，我根本不需要你管！你知不知道，我早就厌倦你，早就甩了你了，你明白不明白！”
尽管她吼得歇斯底里，搂着她的臂就是不松分毫。津煜凡用力将她的身体扎紧，坚决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你，你忘了吗？从把你从森林里带出来的那天，我就跟父亲发誓，要保护你，要把你视为自己的责任。更何况，现在你是我的女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能干什么！”
“可我杀了穆春华，早就该死了！”她哭得好无力。就算现在说出实话，穆秋实也不会相信。他，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查到的。
“这事还没有查清楚！”津煜凡坚持着。
不需要她发一言，他就能发现事情的不对劲，是因为爱还是他本就有敏锐的判断？她已无法分析。
“是我，是我，就是我啊。穆秋实，你要开枪就朝我开枪，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见劝不了津煜凡，煜不弃只能朝着远处端枪的穆秋实大喊。
津煜凡突然松开了她，朝穆秋实走去，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敞开在穆秋实面前。“秋实，如果你真的要选择用这种方式解决，那么，开枪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写着无畏，“春华的死我有责任，煜不弃犯了错，我更有责任，一切的错都在我身上。”
“不，不是，跟你没有关系！”煜不弃疯了般冲上来，想要拦在他面前。他的臂一紧，将她揪紧在身后，“兄弟，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偿还春华的命。”
穆秋实狠狠地咬牙，将枪举高，朝天鸣一声，马上吼了起来：“津煜凡，这一枪是对你最后的容情，从现在起，我们没有半丝兄弟情份！我只数三下，你若不动，我就先杀了你！一……”
他的声音阴沉可怖，无情地吐出一个数字，将煜不弃送入无底的恐惧当中。就算她本人面对死亡，都没有如此恐惧过。
“不要，不要，不要！”她狂乱地喊叫，一个劲地挣扎，只想摆脱津煜凡的保护，只希望他不要受到伤害。她泪流满面地看着穆秋实，一声声喊：“杀我，杀我，来杀我啊！”
“三！”最后索命的一声，穆秋实牙一咬，将扳机按了下去……
又是一声呯！
巨大，刺耳，血腥！
煜不弃一时停住了吼叫，却明显感觉到津煜凡的身体一僵，紧接着看到了他的肩下冒出了鲜血。
穆秋实，真的开枪了！煜不弃的身子摇了摇，差点倒下，马上伸手，死紧地去捂他的伤口，眼泪叭叭流个不停，嘴里乱叫：“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求你，走啊，快走啊。”
津煜凡却岿然不动，仅管脸上带了痛楚，臂上受了伤，却还是揪着她没有放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穆秋实的枪洞。看到了煜不弃的慌乱，他强撑着自己对着她微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中了枪，都流血了！”煜不弃边哭边摇头，此时的她几乎要疯狂。她根本挣不开他，无助感涌上来，她只能不停地流眼泪。津煜凡的掌将她的头脑一压，压进了自己的胸膛。
“不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而不顾，若真要死，也要在我死之后。”他轻声道。
“好。”煜不弃看一眼远处仍端着枪的穆秋实，点头。
阴冷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一……”
擦干了眼泪，煜不弃不再劝他，只道：“那，让我抱抱你，让我抱着你一起走……”她眼底盈着祈求，与苍白的脸色相互辉映，有如十年前初识，那般无助可怜。
他的心一动，松开了她。她的目光盈盈，望向远方，算计着穆秋实落枪的方位，伸臂，挡了上去……
呯！经过消音处理，枪声并不是那般响亮，仿佛是小孩子炸了一个小鞭炮，丝毫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痛到几乎晕阙，脸上，却展露了无比欣喜的微笑。
“不弃！”津煜凡发现她的计谋时已晚，她的小臂已经被子弹射穿，黑色的血洞冒出滚滚的热血。他惊声叫道，压了一眉的痛楚，伤落在煜不弃的身上，却更甚于落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他吼着，眼底尽是心疼，在衣角用力一扯，撕下布条为她包扎。
煜不弃因为剧疼而有些承受不住，她虚弱地摇头，瘫软在他怀里，感觉到了强烈的晕沉感。
津煜凡扭头，看向穆秋实：“一命抵一命，用我的命换春华的命还不够吗？”他本可以躲闪，但，却不能放弃煜不弃。
“不够！”穆秋实脸上写满了怒火，牙根咬得死紧，有如看待敌人般看向津煜凡，“我把妹妹交给你，你却没有照顾好她，不仅让她死掉，还跟杀她的凶手难舍难分，你这是侮辱我妹妹，我要你们两个都去死！我要你们到地底下好好向我妹妹忏悔！”
他再度举高了枪，这一次连数都不数，直接就要开枪。远处，车灯闪烁，看到这一幕，车里的张芸吓得几乎晕死过去。
好在津煜凡抱着煜不弃及时伏倒，他这一枪才落了空。看着两个血淋淋拥在一起的人，张芸脸色惨白到无以复加，跌撞着奔过去，扑在他们身上。
回头，她愤怒地看向仍然举着枪的穆秋实，吼了起来：“穆秋实，要开枪你朝我开啊！”
穆秋实的枪顿了一下。
然而，片刻，再次举起。
“今天，我要为春华报仇，谁拦着我，我就会让谁死！”他的眼底写着疯狂和无情，仿佛已经不认识张芸。
张芸紧紧地闭上了眼，津煜凡翻身起来，将她往自己身后拉，嘴里吼道：“妈，你这是何苦，快走！”
“不，我不能走！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你被杀！”张芸虽然怕得全身都在抖，却执拗地不肯离开。煜不弃慢慢爬起，因为伤口疼痛，再加上失血，她整个人都显得孱弱不已。
她一闭眼，用了最大的力气站起，看向穆秋实，张开了臂：“是我错了，不该杀死穆春华，我向她忏悔，给她认错，你开枪杀我吧，一切跟别人无关！”
“不弃！”津煜凡急吼，想要站起来，张芸用力一扑，将他搂得死紧，不断地摇头祈求：“煜凡，不要！”
穆秋实满意地点头：“好！”枪洞对准了她的脑袋……
“不要！”津煜凡的心口一紧，大力扯开了张芸，扑了上去。子弹声响起，擦着她的头发飞过。煜不弃被扑倒，津煜凡压在她的身上。穆秋实的枪似乎又要落下，这一次，一定会打在津煜凡身上！
“穆春华是自杀的！”煜不弃在紧急中吼出来，胸口吁吁地喘起了粗气，脸色白得不能再白。
穆秋实的手一抖，枪斜下，打歪。他的眸光一时冰冷，狠狠地看着她，心底的恨意又升了一层，几乎咬牙吼：“为了活命竟然连这种谎话都编，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并不止望他能够相信。她只是在算计，他的枪洞里还有多少颗子弹，她要怎样才能让子弹不落在津煜凡的身上。
“穆春华就是自杀的，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敢面对大家，最后选择了自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名ISO成员！”煜不弃极力地贬低着穆春华，只是想将穆秋实惹怒，将他的怒火延伸到自己身上。
“不准你这么说！”果然，穆秋实怒极狂飙，大吼了起来。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揪起煜不弃。津煜凡伸手去救，他的枪已经对上了煜不弃的脑袋，狠狠地将她揪离。
“不弃！”
“煜凡！”
津煜凡欲要上前，张芸再次将他揪紧。
“我要杀了你！”穆秋实狂吼，枪顶紧了她的脑袋，直接上膛，指就要压下。
“等一下！”有人在呼，声音苍老。穆秋实的手微颤，众人一起转头。黑暗处，慢慢踱来两道身影，一道佝偻苍老，一道瘦高稚气。
“穆老……”张芸轻呼，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而津煜凡则转头，死死地盯着穆秋实握枪的手，生怕他按动扳机。
穆楚辞由瘦高的阿思扶着，一步一步走近，他满面苍桑，此时看来，比之前还要老，脸上有着死人般的苍白。
看到穆秋实手里的枪，挥了挥手：“不要开枪，她没有错。”
煜不弃定定地看着穆楚辞，眼里涌出的是层层的恨意，像看到了一个仇人。她咬紧牙，眼泪叭叭地掉落。穆楚辞脸色微僵，移开了脸，穆秋实没有松手，但也没有再开枪，而是看着自己的父亲，眉头蹙起的是复杂的情愫。
穆楚辞站在离穆秋实最近的地方，拐杖柱地，仰面，已经老泪横流，颤声道：“都怪我，私心太重，才会逼着煜不弃说谎。她根本没有朝春华动手，春华她……确实是自杀的。”
穆秋实的手一颤，青筋暴起，像惊受了强劲的打击，咬牙不敢置信地吼：“怎么可能！”
煜不弃痛苦地闭上了眼，张芸疑惑地看向穆秋实，只有津煜凡，脸色平和，仿若接受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奇怪。
穆楚辞抹着泪，面上一片痛楚：“如果不是津指挥官告诉我你还没有放手，还在寻找煜不弃的下落，估计，这个秘密我会带到坟墓里，永远也不让人知道……”
听到这话，煜不弃的心头一激，睁眼，看向津煜凡。津煜凡也在看自己，眼底盛着的是对她的担心。
周围，一片安静，穆楚辞的声音虽然低沉苍老，却异端地清晰，一个字一个字传入每个人的耳膜：“当年，春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