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炮拍案而起,怒道:“老子宁愿拿营妓的血去祭旗,也不会卖给你们!”
谢王孙安之若素,填了一锅返魂香,笑道:“大人,女人的血祭旗,只怕并不吉利吧!”
“老子才不信那一套呢!”
“按大人的意思,要什么价码才肯将人卖给我们?”
“二十匹马,二十石粮!”
谢王孙笑了一笑:“大人,战乱之际,人不如畜,一匹战马的价值,你是清楚的。就是那些精心调教出来的奴婢,也不及一匹战马的价值,何况这些营妓都是掠夺而来,姿色参差,年齿不齐,也未必就会伺候人。大人,你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只有赚,不会赔。看在两家的交情之上,咱们各退一步,十匹马,十石粮。你看如何?”
石山炮像是一个生意人,精于算计,素来利益为上。如今营妓对他已无利益,谢王孙一说来意,他就有意要卖营妓,好歹也能换些马匹和粮草。刚才故作恼怒,只是欲擒故纵,让谢王孙将价码提高一些。
谢王孙将价码加到十匹马、十石粮,石山炮看他意思,似乎已经到了底线。聿皇军能有多少家底?不偷不抢,仅靠朝廷拨下的那点物资,能够组织一个两百人的骑兵就算不错了。如今能够拿出这样的价码,倒也难得,石山炮见好就收,笑道:“也罢,看在两家的交情上面,就按你开的价码,十匹马、十石粮。”
谢王孙立即回营,将此事告知殷其雷,殷其雷大喜过望,他本以为没有二十匹马、二十石粮搞不定。谢王孙谈的价码,倒比他预先估计的要少得多。同时,他的内心又是感叹不已,当真是人不如畜呀,八十多个姑娘,就只值这么点钱。
生在乱世,命如蚁贱!
谢王孙带着十匹马、十石粮到了兴国军,换回八十多个营妓。
董浑心痒难耐,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殷其雷将营妓召集起来,姿色良莠不齐,那日兴国军叫来侍酒的姑娘,都是经过挑选,太差的也上不了场面。
殷其雷看到其中竟然有个花甲老太,暗暗吃惊,操,兴国军的口味真重,问道:“阿婆,你今年高寿?”
阿婆唬得下跪:“将军,你别杀我,我才六十,虽然比起这些姑娘,稍微大了一点,但也更会伺候人。要不,将军,你试试?”她被兴国军将士掳了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大,没甚用处,差点被杀,要不是苦苦哀求,只怕早已去见阎王爷了。一听殷其雷问她年纪,本能地认为殷其雷也要杀她,身如筛糠似的颤抖。
殷其雷一听阿婆这么开放,竟然叫他“试试”,忙道:“阿婆,你冷静一点,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将军,我并不老,只是稍微成熟一点。”
“阿婆,你太谦虚了,你都熟透了。”
“将军,你饶了老婆子吧,不要杀我呀!”阿婆磕头不止。
殷其雷看到一个老太给他磕头,心里不是滋味,这不是在折他的寿吗?急忙上前扶起,温和地道:“阿婆,放心,我不会杀你。”
阿婆大喜:“将军,你……你决定要老婆子了吗?你住在哪个营帐,我一定洗得白白的,今晚伺候你。”
殷其雷吓了一跳:“阿婆,你误会了,我……我不要你伺候……”
“你还是要杀我?”
“不是……”殷其雷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忽地一眼望向谢王孙,“阿婆,我觉得我谢大哥比较适合你,他还是一只童子鸡。”
“童子鸡?”阿婆双目发光望向谢王孙。
谢王孙惊道:“殷兄弟,你……”见到阿婆已经向他走来,急忙摆手,“大姐,淡定,我是一个正经人,我……你别过来!”
阿婆被他一喝,急忙止住脚步,幽怨地望了殷其雷一眼。
其中一个营妓说道:“将军,痴婆子被兴国军的军爷折磨得够惨了,神智不清,你们要是看不上她,杀了就是,何苦戏弄人?”
殷其雷心想,操,明明是她在戏弄我好吗?
痴婆子大叫:“小浪蹄子,老婆子又没得罪你,为何叫军爷杀我?”说着就要扑上去与那营妓拼命。
殷其雷忙叫士兵拉开,望向那个营妓:“你叫什么名字?”
营妓桀骜地说:“云中折金铃便是。”
殷其雷掰着指头数了一下:“云、中、折、金、铃、便、是,哇,七个字,好长的名字。”
折金铃白他一眼:“你这人真是呆子,我叫折金铃,住在云中!”
董浑怒道:“大胆,你竟敢骂我殷大哥是呆子!”
谢王孙听说折金铃自报家门,暗暗吃惊,问道:“你是鲜卑折掘氏之后?”
折金铃一笑:“你这老头,倒有一些见识。”
“折徳扆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谢王孙忙将殷其雷拉到一旁,压低嗓音:“折家三代盘踞云中,势力滔天,虽为草寇,却是义名远播。我料想咱们很快就要出兵云州,不如施以恩德,释放此女,卖给折家一个人情,日后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殷其雷笑道:“不必谢大哥说,我也会将这些姑娘放了。”
“殷兄弟,你准备将她们全部放了?”
“不错。”
“这样不可,这些营妓是咱们以马匹和粮草换来,你若这么随便将她们放了,将士们只怕会有意见,军心消沉,影响士气。”
“这么严重?”
谢王孙笑了一笑:“殷兄弟,没有这么营妓的时候,将士们可以得过且过,忍受寂寞之苦。如今,你将营妓带到军中,将士们个个以为能够慰藉一番。你要将她们放了,就如同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一样,你说将士们心里会好受吗?”
“可是这些都是良家妇女,若是她们自愿,我当然不会干涉,但她们是被迫来做营妓。身为男人,要让女人心甘情愿,才叫本事,强迫女人,只是狗屎!谢大哥,这些营妓我是非放不可!”
“殷兄弟义薄云天,这一点老哥素来佩服。但是,你现在将她们给放了,她们能去哪里?”
“让她们回家呀!”
“只怕她们没有回到家,中途就被其他军营的将士掳走了。兵荒马乱,就是她们回到家里,那些无法无天的兵匪,也能入室抢人。特别是那些部落军,都是未受蒙化之辈,纵横草原,掠夺人口、牲畜、财物,已成他们的家常便饭。唉,朝廷如今要靠军队效命,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殷其雷沉吟不语,心想这个世道怎么会是这样?生命的尊严,只在屠刀之下战栗,人活天地之间,竟如草木。
他想了一会儿,回头向那些营妓道:“你们都是哪里的人家?”
众营妓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大部分是附近人家,少数几个人相对远了一些。
殷其雷又说:“我决定释放你们,你们的意思如何?”
众营妓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继而大片跪了下来,千恩万谢。
“什么?!”董浑大叫,“殷大哥,你三思呀,这可是咱们花了大钱买来的……那个……漂亮的老百姓。”
殷其雷拍了拍董浑肩膀:“兄弟,你以前也是老百姓。”
“可我并不漂亮。”董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你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很好。”
董浑可怜兮兮地说:“殷大哥,兄弟他娘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三月不知肉味!你就可怜可怜兄弟,好歹留下几个吧!”
“兄弟,想要女人,就要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介意的,苦瓜也行。”
“放心,等到打完了战,风风光光地回到上京,你还怕没有瓜来找你吗?”
董浑嘀咕一句:“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到上京。”
殷其雷暗暗叹息,是呀,人到战场,生死难料,有些人至死还是一个处。殷其雷想想他们的人生,似乎有些不值得,他们生命的价值到底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当统治者的炮灰吗?他们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能够吃上军粮,或者被迫入伍,大部分都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觉悟。就连殷其雷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最初的意愿,只是为了建功立业,回去能够萧英姿一个交代。
从某种意义上讲,石山炮是聪明的,他懂得以女人来笼络将士的心,将士都是正常的男人,长期得不到慰藉,必然心生焦虑。这个时候,若再约束他们出去抢女人,就会引起上下离心。何况,其他军队都去抢女人,就你一个军队不抢,光瞪眼看着别人吃肉,那是什么感觉?
聿皇军眼下就是面临这种情况,谢王孙暗暗忧虑,但是殷其雷已经当着众人把话说了出来,他也无法阻止了。
“眼下兵荒马乱,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只是到家之后,你们应该设法躲避兵祸,别再让人给掳了!”殷其雷吩咐众营妓起身,“董浑,你带手下人护送她们回家,务必保证她们安全。”
董浑心如明镜,看来这是殷大哥对他额外的福利,护送营妓回家,半路之上,岂不是可以……嘿嘿!
殷其雷见他一脸荡漾,一把将他扯了过来,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对这些姐妹不规矩的话,嘿嘿……”殷其雷目光阴沉地投向他的裆部。
董浑急忙捂住下身:“我一定规规矩矩,拿根绳索把二爷捆起来!”
几个营妓不禁捂住偷笑,董浑也跟着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