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是要给郭亮、叶孤鸿接风洗尘的,大摆宴席。
正在畅饮之际,忽见探子来报:“殷将军,二十里外,发现大批敌军!”
殷其雷一惊:“谁人带领?”
“是回鹘兵,也不知将领是谁。”
“为首的将领是不是身穿烂银甲、手持三棱枪?”郭亮发问。
“是的,正如刺史大人所说的那样!”
“药师婆来得好快!”郭亮拍案而起。
叶孤鸿请命:“如今吃饱喝足,殷将军,郭大人,末将请命出战!”
殷其雷微微一笑:“不急不急。”
又问探子:“药师婆带领多少兵马?”
“五千左右。”
殷其雷想了一下,新亭如今拥有三千左右的兵马,勉强可以与之一战。但他自从军以来,耳濡目染,慢慢学会智取,而不是与人硬拼。
“殷将军,你莫非怕了药师婆吗?”郭亮见殷其雷年纪轻轻,自己却要甘居于后,心中对他颇有不服,也有一些不以为然。
董浑怒道:“你个鸟官,说什么呢,自己被回鹘兵杀得落花流水,现在倒说起我殷大哥来了!”
殷其雷喝道:“不得无礼!”
又向郭亮笑道:“郭大人稍安勿躁,敌军兵锋正盛,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郭亮斜睨殷其雷一眼:“不知殷将军有何妙策?”
殷其雷望向拓跋叶、盛思远:“这一战,须得仰仗二位将军!”
……
药师婆正在全力赶往新亭,他早知郭亮是从这个方向奔逃,是以一路追杀而来。
却见哨骑来报:“将军,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药师婆急忙下令疾速进军,狂奔而去,到了新亭十里之外,却见拓跋叶、盛思远带领一千精兵赶到。
药师婆原是认得拓跋叶、盛思远,生硬的汉语问道:“二位将军为何到此?”
拓跋叶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是来追杀郭亮!”
盛思远笑道:“这郭亮竟然带着一些残兵弱将就来攻打新亭营寨,被我们兄弟一阵大杀,死了大半,如今正往赤松林逃窜!”
拓跋叶笑道:“这郭亮乃是新州刺史,取了他的首级,可是大功一件哪!”
药师婆眼睛一亮,不错,郭亮的首级可比普通将领值钱得多,这等功劳可不能让旁人抢去。
药师婆笑道:“二位将军刚与郭亮厮杀一阵,想必已经累了吧,这样,郭亮由我去追!”
盛思远装出不乐意的模样:“那么功劳怎么算?”
药师婆笑道:“二位将军放心,若能斩杀郭亮,我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药师婆立功心切,也不管拓跋叶、盛思远愿不愿意,带领本部人马就往赤松林奔去。路上见到许多士兵丢下旗帜、盔甲、兵器,看来刚才郭亮的残兵确实是被拓跋叶、盛思远打惨了。
药师婆冲入赤松林,果见郭亮带领五百残兵奔逃的身影。药师婆见猎心喜,拍马上前,忽见马下横起一根绊马索,坐骑摔倒。药师婆吃了一惊,一掌落地,身体跃了起来。
马嘶冲天,身后的骑兵也被绊马索纷纷绊倒。接着树林暗处,细弩嗖嗖射来,将士阵脚大乱,死伤一片。
药师婆大怒,却见两边冲出无数刀斧手,逮人就砍。此刻,郭亮也回军杀了过来,药师婆手下的回鹘将士纷纷后退。但是拓跋叶、盛思远挡在他们身后,大喝一声,杀了过去。回鹘将士不知道拓跋叶、盛思远已经投降,还以为他们是友非敌,尚未反应过来,就已死了无数。
“快撤!”药师婆回鹘语大叫。
抢了一匹坐骑,挑了几个敌兵,首先杀出重围,却见殷其雷、董浑带领一队人马正在等候。
“是你?!”药师婆狠狠瞪着殷其雷,硬生生地挤出一句汉语。
殷其雷笑道:“正是你爷爷我!”
药师婆挺枪便刺,殷其雷避过一枪,手中燕尾枪就往药师婆胸口刺到。药师婆将身往后一仰,殷其雷一枪走空,只从他的身体上方掠过。但是药师婆双脚一踢马腹,坐骑向前一纵,手中三棱枪就往殷其雷燕尾枪下走过,扫向他的小腹。
女妭惊叫:“殷其雷,小心!”
殷其雷腾身而起,药师婆枪尖正从他的足下扫过。殷其雷的身体尚未落下,药师婆一枪又已刺到。殷其雷大惊失色,忙将燕尾枪往下一压。药师婆施展家传兜枪的绝技,一股粘劲传出,殷其雷的枪竟被对方的三棱枪吸住一般,被他一甩,燕尾枪脱手而出。
殷其雷也跌落在地,但见药师婆打马而来,一枪就要刺落。殷其雷忙到腰间去拔佩刀,铿的一声,磕开药师婆的枪尖。
女妭大叫:“哎哟,殷其雷,你个混蛋,疼死我了!”
殷其雷一见,自己拔的不是佩刀,而是石斧,忙道:“歹势歹势,拿错了!”
药师婆惊疑不已,环顾一圈,也没见到一个女人,可他刚刚明明听到一个女声。
殷其雷趁他惊疑之际,已经跃身而起,心想药师婆如此骁勇,倒是不容小觑。却见董浑已和药师婆交战一起,啪的一响,手中长矛已被药师婆打断,吓得急忙就跑。
殷其雷拿了燕尾枪,重新上马,挑了两个回鹘兵,又向药师婆扑去,暗中放出石斧,说道:“女妭,为我掠阵!”
石斧飞到半空,药师婆大吃一惊,但见殷其雷一枪刺到,急忙拿枪招架。但是石斧只在他的头顶转悠,只道殷其雷施展妖术,搞得他心神不宁,枪法大乱。殷其雷逐渐占了上风,药师婆拍马要走,但见脑后轻轻一疼……
是的,只是轻轻一疼,对习武之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药师婆忽地栽下马来,面无血色,双目睁圆,死不瞑目。
殷其雷也是暗暗吃惊,却见半空石斧活蹦乱跳:“哇,终于又喝到人血了!”
“你……”殷其雷委实不可思议。
“怎么样,殷其雷,我帮你除去大敌,你要怎么感谢我?”
殷其雷心中惴惴不安,虽然女妭是帮忙自己一个大忙,但她的手段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干笑:“你想怎样?”
“我想……算了,你是我的恩人,我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我不要你的感谢。”
“你还真是客气!”
“我虽不要你的感谢,但你夸我两句总是可以的吧?”
“好吧,你真是美若天仙,冰雪聪明。”
“你又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我美若天仙?再说,我本来就是天仙!”
“好了,别在空中转悠了,赶紧下来吧!”
石斧嗖的一声回到殷其雷腰间,说道:“殷其雷,你这办法不错,下次你与敌将交手的时候,我就帮你掠阵,我就趁机喝了他的血。”
“下次再说!”殷其雷翻身下马,抽出佩刀,走向药师婆的尸体旁边,一刀砍向他的颈部。
一连砍了三刀,才将药师婆的头颅砍了下来,伤口并不流血,只有一些血丝,看来血都被女妭吸光了。望着满是豁口的佩刀,殷其雷不禁想起萧冠赠与他的哥舒魔刀,要是哥舒魔刀在手,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殷其雷将药师婆的首级提在手里:“你们的主将已被我杀死,你们还不投降?!”
回鹘将士一见,根本无心抵抗,纷纷跪地求饶。
郭亮大笑过来:“殷将军,真有你的,就连药师婆这等悍将都死在你的手里!”
董浑笑道:“这算什么,属珊军的虎将萧玉迟也都死在我殷大哥的手里呢!”
郭亮肃然起敬:“殷将军真英雄也!”
殷其雷暗叫惭愧,若非女妭帮忙,他又怎么杀得了药师婆?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战终究是大获全胜,抢了无数马匹和兵器,还有一些粮草辎重。
“殷大哥,这些俘虏如何处理?”范鸿过来询问。
殷其雷将手一挥:“放了他们吧!”
郭亮一怔:“殷将军,我没听错吧,你要将这些回鹘兵放回去,然后让他们再来攻打咱们?”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赶尽杀绝呢!”
“不行!我不同意!”
殷其雷扫了郭亮一眼:“郭大人,这里由我做主!”
郭亮看到殷其雷身边的拓跋叶、盛思远、大喇叭、董浑、范鸿等人,殷其雷的势力远胜自己,何况自己官职确实比他低了半点,官大一级压死人,混官场的人都清楚。
郭亮按捺心性,只得由着殷其雷将人放走。
回到新亭营寨,众将准备庆功,殷其雷却是提着药师婆的首级去找春妮。
春妮正在营帐缝补士兵的衣裳,见了殷其雷,急忙过来行礼:“殷大哥,看你春风满面,想来是打了胜仗了?”
“是呀,大获全胜,还帮二狗子报了大仇。”
“真的吗?”
“这就是仇人的首级,我给你带来了!”说罢,就将药师婆的首级掷在地面。
药师婆的首级滚了一圈,正面朝上,一双眼睛兀自不肯闭上,直直盯着春妮,狰狞恐怖。
春妮嗷了一声,昏厥过去。
“春妮!”殷其雷急忙将她扶住,暗暗懊悔,自己只顾着给二狗子报仇,会让春妮高兴一场。一时得意忘形,忘了春妮是个姑娘,看到死者的人头,自然会被惊吓。
殷其雷初次见到杀人,以及自己初次杀人,那种感觉已经逐渐淡忘。此时看到春妮昏厥,这才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太远,太远……
如今,杀人对他而言,就如家常便饭,沾满血腥的双手已经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