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国富被擒
小黎小姐2017-03-20 23:494,107

  东和当年就是靠卖粮起家,经过了几代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如今要转向皮货市场,不仅要面临新领域挑战,还要试图说服商号的其他掌柜。困难重重,可陈国富不得不走出这一步。早在去年,他就曾提出过一次改革,可惜经过了激烈的舌战群儒,最后依然惨败。

  商号的老人们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何况现在整个傅家店乃至于整个哈尔滨的皮货市场都被吴家垄断了,尽管大家都知道双顺盛的皮货总是以次充好,可掌柜吴老三心狠手辣,黑白两道通吃,一般人也是不愿意去招惹的。

  三年前,吴老三在正阳街上看中了一间店铺,原来的掌柜要带着一家老小回山东老家,所以急于出手。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是谁出的价高就给谁。陈国富在中间使了点小计谋,暗度陈仓地收购了那家铺子,等吴老三去找老掌柜签契约时,老掌柜

  早就被陈国富连夜送走了。因为这件事,吴陈两家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陈国富自然是不怕那吴老三,但账房的孙先生却不断提醒他,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何况他吴老三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

  陈国富本想把这个想法跟奶奶说说,可最近这老太太就像疯了似的,只要见到他就一个主题:娶媳妇。但凡他敢说一个“不”字,必定马上要碎一只杯子,只要想起这事,他就觉得头疼。

  此次去长春,所有的皮货都是他一件一件亲自挑选的,他私自进货的事,消息也是封锁得滴水不漏。就凭他擅自把帐面上八成的资金都压进去这件事,若是让其他几房知道,非闹翻了天不可。

  但是说滴水不漏也未免牵强,陈国富心里明白,这事他瞒过了陈家上下,唯独瞒不了孙先生。别说少了八成的资金,账上就算少了一个子儿,他老人家也门儿清得很。可是,一向最爱拿规矩约束人的孙先生这次却偏偏保持了沉默,陈国富更加暗暗觉得,这事八成就是对的,既然是对的就一定能成。

  孙先生不仅是东和商号最大的账房先生,还是陈国富的师傅,在陈老爷死之前,他就把毕生所学知无不言地全传授给了这位大少爷。他一眼就看出来,将来东和的天,一定是陈国富顶着。孙先生在东和干了二十多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全家上下无不尊称他一声先生,实则已经把他当成了陈家的一分子了。

  孙先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刚正不阿一丝不苟,陈家上下其实都明白,他不仅仅是一位称职的账房先生,还是陈老夫人安插在商号里的眼睛。这么些年,他恪尽职守地敦促着所有人的工作,下到一个小伙计一个长工,上到各店铺的小掌柜以至于大掌柜陈国富。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私吞柜上一分钱,他已经俨然把这买卖当成了自家的,所以即使狂傲如陈国富也不得不敬重他。

  终于,陈国富在疲惫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邢东子来砸门。

  老夫人屋里的两个小丫鬟在一旁窃窃私语,邢东子还真是胆子大,谁不知道陈大少爷的起床气浓重,上次表少爷来敲了半个时辰的门,他硬是没有给开。何况现在,天才蒙蒙亮,这邢东子不挨骂才怪呢!

  “滚犊子!给老子滚一边去,才几点呀?”门没开,里面传出陈国富浑厚地怒吼,那两个小丫鬟忍不住窃笑。

  邢东子却没有停下,反而更用力的敲了两下,“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门猛地被推开,要不是邢东子身手矫捷,非撞个跟头不可。陈国富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不告诉你太阳刚升起来就叫我,谁让你……”话说到一半,他发现天才蒙蒙亮而已,再看看面前一脸坏笑的邢东子,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子糊弄了,抬脚朝他踢去,邢东子一闪身躲过去继续咧着嘴嘿嘿笑。

  尽管陈国富平日里骂的最多的就是邢东子,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是打心底里喜欢邢东子的。按陈友仓的话说,他这大侄子哪有一天不在骂人的,骂人不怕,怕就怕他不搭理你。他越喜欢谁,反倒越是每天揪着谁不放,这个怪脾气一般人还真是难以承受。

  不过也难怪邢东子得宠,他敢打敢拼样样出类拔萃,即使陈国富给他出了天大的难题,他也会拼了命地完成,从不找理由,从不说不行。陈国富说,男人就该是他这个样子。

  五分钟过后,陈国富已经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邢东子面前,两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陈宅。走着走着他突然转身,“走,张包胡同!”

  邢东子楞了一下,“哎呦东家,咱这急着呢,一会儿船就进码头了!”

  “急也得该吃饭吃饭啊,要我说东子,你啥啥都好,就一样,沉不住气!要说咱也跑过不少地方,可要说这包子,还得张包铺家的。快快快,赶紧的,我这都要流口水了!”

  邢东子看着陈国富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有时候他觉得陈国富像个能顶起整片天的老大哥,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执拗的孩子。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原本也有一个大哥,可惜十年前闹了场怪病,挺大个块头才三个月就瘦得皮包骨,不到半年就离开了人世,直到现在他想起来还觉得难过。小时候最疼他的就是大哥,若是当时他就来到东和做伙计,就有钱带大哥去洋人医院看病了,或许他大哥就能活下来了。

  坐在桌旁的陈国富,看出了邢东子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这小兄弟定是又想家了。他夹起一只包子塞进邢东子嘴里,“快吃,吃完去码头,做完这一单你去柜上提十块现大洋,回阿城看看老娘!”

  邢东子感激地点点头,他的确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从张包铺出来,天已经彻底亮了,陈国富二人穿越热闹非凡的晓市,直奔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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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天下午,邢东子已经交待好了吴麻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封锁整个北七仓库。所以昨晚到现在,仓库附近一直有人轮流把守。吴麻子放话,东家的命令,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但凡有可疑人员,一律驱逐,若是有人硬闯,直接拿下。

  此刻,宋家腾与三钉子正守在南仓库外一百米处,六子站在他们对面,正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吴麻子急匆匆地冲出来,看见他们三个就开骂:“你们三个瘪犊子玩意,让你们在这儿晒太阳呢?赶紧,都给我聚过来!”

  三人闻言凑了过去,吴麻子一脸谨慎地嘱咐:“我这边得到消息,吴老三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据说已经派人过来盯咱们码头了,你们给我放机灵着点!一会儿要是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可一定给我扣下。邢老炮可是撂下话了,今儿这批货要是谁走漏了风声,咱们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他就急匆匆地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吴麻子走后,六子又开始抱怨,“嚷嚷个六呀,老子闹了一晚上肚子,现在还得守在这儿,真是要了命了!”

  三钉子则一脸愁容,“吴老三手下的人,哪个不是打手出身?就算是真来了,就凭咱们三个,别说扣下了,没准先让人家拿下了呢!”

  “怕个六,爷爷也不是吃素的!”六子嚷道,没想到他又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不过我这闹了一夜肚子,腿软脚软的,动手肯定是吃亏,咱得想个辙!”

  宋家腾知道六子这人平时就爱逞能,别说他今天身体欠佳,就是正常的时候,也没多大本事。三钉子天生瘦弱,力气上占不到什么优势,自己就更不用说,还是个半大小子,比六子还矮了半头。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状况,绝对不能硬碰硬。

  突然,他灵机一动,把六子和三钉子搂过来,悄声叙述着自己的计划:“三钉子,你一会儿回去装一罐子白面,然后就躲在西边的墙根儿底下。我一会儿在这两棵树中间绑一根麻绳,六子,你就拽着绳儿的另一端,躲在北边那棵老杨树后面。”宋家腾抬起手,指着树顶继续说道:“我爬到那棵树上面去,我长得瘦小,衣服颜色又和树杈相近,不容易暴露。最主要的是,别看我不会功夫,但我会打弹弓,而且一打一个准!等一会儿,你们就看我的手势行事!”

  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六子他们就在宋家腾的部署下,做好了所有准备。两人各自躲在了计划好的位置,他们所在的角度注定了此刻都已经看不到那条道路上的情况,全凭宋家腾一人指挥。

  另一边,陈国富和邢东子已经走上了码头,这时陈国富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却被邢东子一把夺下,“嘿呦我说东家,你这儿哪淘登(东北话,找的意思)来的稀罕物呀?”

  “啧,”陈国富把眼镜从邢东子手里抢回来,略带炫耀地说:“什么叫淘登啊,这个是我那七叔前年从大不列颠给我带回来的,我一直没舍得戴。今儿是为了引起吴老三他们的注意,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啥颠儿?”

  “大不列颠,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都让你平时多读点书多读点书,你偏不听。”陈国富发起了牢骚。

  邢东子被他这么一说,咧嘴一笑,“我这是一粗人,看哪门子书呀,我没文化不要紧,咱东家有文化不就得了!”

  陈国富对这马屁显然很受用,没有再为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趴在邢东子耳边说:“我跟你说,我太了解吴老三那孙子了,你别以为你消息封锁得挺好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这会儿早就盯上咱家仓库了!不过他盯上不要紧,我怕的是他故意使坏,把这事传到柜上去。这样,我现在大摇大摆地从南库那边走进去,你就偷偷从北库溜进去,吴老三肯定注意到我注意不到你。到时候咱们货从北边进库,再随便调两车黄豆从南库进来。他肯定以外,咱们这批货不过就是点黄豆,自然也就失去兴趣了!”

  邢东子听了陈国富的计划,不由得笑着竖起大拇指,赞叹了一句“老奸巨猾”,陈国富顺势给了他一脚。这是他特有的宠爱,他越是喜欢谁就越愿意踢谁,此事已经成了东和商号不需明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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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腾已经在树上坐得有些不耐烦,再一看底下,六子已经靠在树后昏昏欲睡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想六子还真是皮糙肉厚的,这么冷的天,居然也能睡着。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大摇大摆地朝自己这边走来。他并看不清人脸,只是凭借服饰和外貌断定,这并不是一个他认识的人。早在昨天下午,他就问过汪麻子,什么叫做形迹可疑。汪麻子的回答是:“所有不认识的人,只要接近咱们的仓库,都是不安好心。”

  宋家腾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他轻声叫六子,想让他探出头去看看这人究竟认不认识,可此刻六子已经睡得口水横流了。渐渐的,那人已经走得几近与宋家腾平行,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起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从怀里掏出一颗石子向树后的六子砸去。

  没想到的是,六子被突如其来的外物击中,吓得“嗷”一声站起来,很显然那个入侵者也发现了他们。

  宋家腾心想,既然已经暴露了,也就只能贸然行事了,他抄起弹弓,一下就射在了那人的脑门上。墙外的三钉子闻声知道行动已经开始了,他一跃而上将手里的罐子朝道路中间的上空扔去,宋家腾再次拉紧弹弓,一个弹射,罐子啪地碎成两半,一时间漫天都是雪白的面粉。此刻六子也反应过来,忙用力拉起手中的麻绳,那人晃晃悠悠地往前正摸索中,直接被麻绳绊了个大跟头。

  三人见状,一拥而上,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麻袋套在那人头上,宋家腾上去就是两脚,最后向那人后脖颈用力一击,那人瞬间倒地不再动弹了。

继续阅读:第五章 皮货进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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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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